车车里坐的是唐建成,一路上,唐宁见到个大人,就嘴巴甜甜地叫人,那唐建成也跟着唐宁冲着人家笑。
那些大人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上来捏唐建成的脸,又给唐宁拿几个李子什么的,总之就是塞给她些小零碎。
那些人也新鲜她这个车车是干啥用的,唐宁只摇摇头,一副深沉模样。
等到了猪草地,她就把车车朝地里一推,就咔擦咔擦,剪一背篓的猪草,不费一点儿力气,然后再把车车一转头,就把这一背篓猪草推了回去,而唐建成还在车上咯咯地笑。
一边儿的大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看自己弯着腰哗啦啦割一天,人家就推一推车就咔咔咔剪一堆了,这还等个啥,赶紧去借啊!
唐宁倒也大方,谁来借,她就给谁借,那些人也不白借,少不得给她些吃的,她就揣一包在兜子里,唐建成看得口水哗啦啦流,可唐宁就是不给他吃,只捏捏他的脸儿:“小成成还没长大,不能吃这样。”
唐建成嘟着嘴,一脸怨念。
王桂花就在隔壁地里,弯着腰哗啦啦地割,累得是腰酸背疼的,看人家这么轻松就弄了一背,自己也烦得很,就眼巴巴望着!
有人在一边儿喊:“桂花,你只养鸡,用不上是吧!”
王桂花一肚子话给堵了回来,她现在是跟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只好酸溜溜地又低头一刀一刀地割。
一次要割个两百只鸡鸭的,真能把人累得够呛。
她一边儿割,一边儿满腹怨念和嘲讽:“看看把你们得意的,等到猪瘟下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哭死你们呢!”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年,大家的猪是集体养的,开始都还好好的,但是到了七八月了,猪都膘肥体壮了,却突然开始害瘟了,一只只拉得站都站不稳。
相反,队里的鸡鸭一点儿事儿的没有,还有个大丰收呢!
她想着想着,仿佛自己已经看到了那一刻,开心地笑出声了来,猛不丁儿地瞥见唐宁在她旁边儿,吓得手一抖,手里的镰刀一下就把手背给剌了,流了大片大片的血,顿时疼得她抱着手哇哇叫。
猪草地割猪草的人瞧见了,就都支着脖子看,一个个喊着:“喂,桂花,你真是本事,拿血喂鸡呢!”
话是这样说着,还是有几个妇女来帮她包手的。
王桂花捧着手痛叫,抬头看见唐宁似乎皱着眉打量着她,不由得她被吓出来一身冷汗,她觉得唐宁这个小姑娘太可怕了,眼里的那种光似乎要把人瞧穿才是........
唐宁的确皱着眉,她刚刚是在想,王桂花似乎很认定大家的猪会害瘟,可明明没有发生的事儿,王桂花为什么这么肯定?
她甚至想到,王桂花会不会故意在猪草上打药,毒死大家的猪!
所以她刚刚故意靠近来,听听王桂花说啥,谁想到王桂花吓得把自己手割了。
现下她是越发觉得王桂花有鬼了,但细细一想,王桂花这个胆子,应该不至于敢害一个大队的猪,这可是抓去蹲一辈子牢房的罪呢~
这个事情一直梗在她心里,没过多久,果然出事了。
先是老唐家的猪,一只只都开始拉稀,大家都以为是老唐家喂错了猪草,或者猪着凉了,再是李秋桂家的猪,也开始拉稀拉到起不来,大家就有些慌了,接着家家户户的猪都开始不对劲儿了,直到最后,唐宁家的猪也开始有些不对劲儿,大家也就彻底慌了。
本来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地喂猪,每天看着那猪长肉,就觉得几十斤肉要到手了,谁曾想到这猪害瘟了啊!
这猪天天拉得趴地上起不来,呼哧呼哧喘着气儿,急得这养猪的人蹲在猪圈门口哭。
李春兰更是一心扑在这个猪身上,她就算不图那几斤肉,她也不能不管这猪啊,这要是交不了差,他们今年岂不是算是白干了?
唐老四也急得抠头皮,跟着李友善每天上山下海地找兽医,把附近几个公社的兽医找了个遍,一个能治好猪的都没有就罢了,还治死了一只。
那是唐老二家的一头猪,大伙儿看到那头死在圈里的猪,好多人没憋住,眼泪都出来了。
一头结结实实的大肥猪,养了好几个月才养大的猪,不晓得中间花了人多少心血,眼见得可以盼几斤肉了,这猪就这么没了,可把人心疼死!
这猪身上的一两百斤肉,现下也没人敢吃,没人敢吃还不说,害怕有其它玩意儿吃了给把猪瘟传染出来。
于是村里几个人抬着猪,在山上挖了个土坑,把猪深深埋了。
第一头猪死后,队里陷入了人心惶惶的局面,大家都去打谷场上求李友善赶紧想法子。
张春霞走出来就满脸泪花,指着外面:“你们找他,他昨天就给公社上抓过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原来上头晓得了“猪瘟”的事情,逮着李友善就是一通批评,几个领导更是连夜开会□□李友善,要求李友善回来给猪治病,治不好就全都掩埋焚烧。
不过上头放了狠话了:“你李友善要是治不好这个猪,你这大队长一辈子别当,你档案上还有个过!”
这可把李友善急疯了,他不能给档案上留污点,这对他娃的未来发展可不好啊。
李友善骑着自行车奔回来,已经是夜里了,大家伙儿都挤在打谷场上,然后把的,打电筒的,都等着李友善回来呢!
李友善一到,他们就拥着李友善想法子。
李友善眼泪汪汪地把大伙儿一看,一抹脸:“是我对不住大伙儿了,上面说了,救得活就救,救不活就烧了埋了,另外每个人再扣五十个工分。”
大家伙儿就不干了,这养了大半年的猪,眼看要有收益了,这咋说没就没了,而且还要倒贴五十个工分。
一时间打谷场上闹哄哄一片,李友善捂着脸,也没办法劝大家,因为他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王桂花则倚在打谷场门口的土坯墙上,笑盈盈看着这一场闹剧。
唐老三站在她身边儿,一头雾水,拉着王桂花:“你的梦真这么准?”说完,又皱了皱眉,有些愧疚似的:“你梦见没,怎么解决这个瘟疫?”
王桂花转眼就拉下脸来了:“咋了?你想救人啊!”
唐老三抿了抿嘴,有些气短:“那他们...咱们好歹也是一个队里的。”
王桂花一翻白眼:“没有!”
唐老三着急了:“桂花,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要是真的晓得,你就说出来,大家一定会谢咱们的!”
王桂花就恨铁不成钢了,跺了跺脚,骂了句:“我要是晓得办法,我咋不说,我说出去,咱们就立了大功,就把李友善扯下来,你当队长,那咋不好,可我不晓得啊!”
这事情不止是她不晓得,就连兽医也不晓得,这场瘟疫来得毫无征兆,也没有任何头绪可循,只能眼睁睁看着猪死完。
猪死完了也好,就他们家鸡鸭长得好!
唐老三被她吼了一通,想想王桂花似乎也说得再理,他就懵懵地点了点头,说了句:“我...我只是不忍心.....”
“不忍心个啥?”王桂花一翻白眼儿:“我给你说,咱们这回把鸡鸭给养好了,这就是咱们队里的产出,上面肯定记着咱俩,给咱优秀家庭呢!”
优秀家庭,至少也是一大袋谷子,像唐老四他们家以前一样!
这回,唐老四他们家可啥都没有咯~想到这儿,王桂花乐得捂住嘴咯咯笑。
两口子又在打谷场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走。
唐宁站在打谷场中央,看着王桂花和唐老三靠在墙边得意地笑,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可能只有她两口子知道,不过她猜,是正在得意,别人的猪都害瘟了,他们的鸡鸭却没有。
可是王桂花为什么会料得这么准,如果说王豆豆是系统的主人,这还有理有据可以推测,可王桂花这个料事如神的本事,可不应该啊!
唐宁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想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答案--王桂花也知道剧情。
可王桂花显然不知道全部的剧情,否则她怎么会不知道豆豆的手里是个系统,反而以为是神仙,而那么神叨叨的呢?
她几乎猜到了王桂花的真实身份。
她甚至敢确定王桂花没有解决的办法,否则,王桂花会首先养两头猪崽子,因为王桂花一旦把猪治好了,那她就不光有治猪的功劳,她还能贪下几斤猪肉,简直便宜上加便宜。
几斤猪肉,一百个养猪公分,难道不比五十个工分的鸡鸭强?
唐宁想着,抬起头来,大家都三三两两散去,个个垂头丧气,赵大福和刘寡妇走在最后,刘寡妇拖着孟骁,一边走一边呜呜地哭,赵大福也好不到哪儿去,嘴里一直失神地念叨:“咱们俩还每人三头猪,一头猪五十个工分,三头就是一百五十个工分呐!”
她的爹娘也在一边儿垂头丧气,路上显然毫无精神。
毕竟是辛辛苦苦拉扯五六个月的猪,突然一朝丧命,谁能不难过?
唐宁一家也垂头丧气回去了,一家人又舍不得猪,就又去猪圈里看了看猪。
猪趴在漏板上,连叫都叫不出来了,估计也撑不到几天了,想到这儿,两口子都焦得很,李春兰扑在唐老四怀里,一行泪流出来说:“一年到头,啥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