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花就摆了摆手说:“总之你听我的,我以后慢慢给你说。”
孟骁突然想起唐宁和李小芬在背地里说那些话的情形儿,心下也凉了大半。
他这等小娃子,心性最为纤细敏感,但凡瞧见了别人的不真,也信不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唐宁偶尔也会在碰见孟骁,早上去上课的时候,她会看见孟骁捧着馍馍吃着,也笑眯眯地上前打招呼,可孟骁不大搭理她,只是时不时那眼睛扫她几眼,唐宁招呼了几次之后也放弃了。
开始,唐宁也不晓得孟骁为啥这样对她,她自认为那半个腊肉馍馍里面没有泻药,更没有毒,不可能反而把对方和她的关系搞僵。
后来,她上山的时候也会偶尔遇上孟骁,看他朝王桂花家去,有时候看会看见孟骁进王桂花家院门儿,她大概明白了一点儿孟骁为啥不喜欢她,大概是王桂花在耳边吹风一类的吧。
不过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和孟骁修复关系上面,她也假装不知道孟骁的事儿。
这一年,她也经常牵着白狗上山打猎,不打猎的时候就去找贺清明借书来看,想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书和她之前的世界的书都差不多,都是些《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岩》等等。
她本性是不爱这些书的,比起这种精神食粮,她则低俗地喜欢地摊文学一点儿,可也没有地摊文学,她就只能选择ZZ八卦报来看,偶尔还会点评两句。
贺清明就泡一壶苦荞茶叶水,给她端着,明明是她来借书,可贺清明还把她伺候得大小姐一般,搞得唐宁每次都不好意思。
不过贺清明也真是块教书的材料,每次唐宁看了书,看了报告,他都会问一问“观后感”,甚至还要叫唐宁些《阅后感》,这可搞得唐宁的活儿又增加了。
她可不晓得,她的阅后感一方面是从书本中来,一方面是从前世的经验中来,那初高中历史可不是白学的,她结合结合,说出来得东西就显得十分有先见之明。
贺清明常常惊叹她的智慧和见解,因而还到处去借书给她看,对她的管理也更加严格起来,一来二去,和唐老四他们关系倒更好起来了。
第二年九月份,李春兰就给唐老四生了个胖儿子,给唐宁生了个弟弟,两口子叫贺清明取的名字,因为排名排到了“建”字辈儿,虽然老二和老三家都没按辈来取名字儿,但是唐老四依旧想传承下去。
贺清明也认为排“字儿”的这个习惯很有文化特色,也赞同保留,想来想去,男娃娃的名字还是要阔气一点儿,就取名“唐建成”。
李春兰坐着月子,请了老娘来照顾,家里的事情就有她老娘一人操持,唐宁怕老太太忙不过,也经常帮着忙。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期间,唐家大房也搬出了老唐家,李春兰就送了一只狗过去。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刚开年,就把李友善愁坏。
上头要求他们领两百只猪崽子,养上个一年半载,养得膘肥体壮地去交差,可猪吃啥呢?现在的地都是耕地,哪儿来的猪草?就算有耕地,有猪草,这猪这么大批量,咋养?大伙儿轮流养,一人养一天,那活儿都是大家的,那谁偷个懒也不知道,久而久之,猪也肥不起来。要摊给一家子养,这不累死个人?
这可是要拿出产量来的。
当下,他就两个麻烦,猪草咋个办?猪咋个养?
李友善愁得不行,干脆叫队里的几个干部开会,还叫上了唐老四等几个队里比较优秀和配合的社员一起来出主意。
关这一屋子,窗儿也不开,两方对坐在八仙桌前,一个个不是啪嗒啪嗒烟锅子,就是吸着作业本卷烟叶的手工纸烟,整个屋里烟雾缭绕的。
李友善抽完了一根纸烟,把最后一口扔在脚下,两脚踩熄:“你们有啥法子没得?”
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是屋里烟雾缭绕地更厉害了,他们还不乐意养猪勒,养了也不是自己的,都是要上交的,一年到头喂猪累死人,人还是捞不着一口肉。
喂给人家的猪,种给人家的地,不是自己的东西,自己咋有心情努力?
这年年岁岁,面朝黄土背朝天儿,死死活活给种个庄稼,多分点儿粮,也就算不错了,其余的,真提不起那个劲儿来。
李友善看大家都不说话,也是一头烂,这事情他也不乐意接手,可上头分发下来,就是烫手山芋他也得捏紧了。
他气急了,就是一拍桌子,把大伙儿震得一跳,大伙儿大眼瞪小眼,还是给不出主意。
李友善就摆摆手:“行了,行了,先各人回去,有好法子,就给我说。”
话这么说着,社员们也就回家去了。
晚上唐老四在饭桌子上就和李春兰唠起来这个磕儿了。
李春兰就说了:“我看就关大队里,妇女们每天都去割草,然后大家值夜,一人守一天,守到猪肥就行了。”
为啥要守?这么多猪,不得怕人偷啊!
大的倒还好,不好偷,小猪崽儿的话,塞框子里就能给抱走。
唐宁在一边儿听了,她怎么觉得这个境况似曾相识?在某□□的某个时期不也是这样吗?集体干活儿,反正多的左右不过两粒米的收入,偷奸耍滑的大有人在。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呢?这就是历史老师教得好了:包干到户。
也就是说把活儿弄到各人头上,弄出来之后,收成好的,分的就多,收成差的,他自己分的就少。
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绝对的平均,但是有绝对的公平。
她猜测,这是这个年代还没发展到那个时间段,他们不妨偷偷提前来。
她伸了伸脖子,说道:“爹,要是把猪分到每家头上,养得肥的,多分粮食,多分猪肉,行不行?”
唐老四和李春兰面面相觑,这他们倒是没敢想过,不过真要这么干起来,不管对他们来说,还是对大队来说,这都是个好主意啊!
唐老四当下是越想越激动,坐不住了,赶紧把饭给扒了,就趁着麻麻黑去了李友善家里谈这个事儿。
李友善在院子里听完,也是把唐老四一扯,扯到角落里,笑骂道:“你好大个胆子,敢想这个事儿,这些东西可都是国家的!”
唐老四说:“东西是国家的,可咱一年到头能不能多分点儿,大伙儿能不能吃得饱一点儿?上头的线划多少,咱们交够,其余的都是自己的,大家能朝腰包里挣,这才是硬道理啊。”
唐老四这话在理,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李友善还有些犹豫,想着这事儿可不小,万一给人扣下“私吞国家财产”的帽子,这可不是小罪,但一扭头看见院子站着几个娃,都眼巴巴看着他,他一闭眼,一拍大腿说了一句:“明天,明天,我就去给上头反应!”
唐老四一听这个有戏,乐乐呵呵地就回去了。
这会儿唐宁已经坐在屋里泡脚丫子,腿上还放着唐建成,手指慢吞吞戳着唐建成的腮帮子玩儿,唐建成就给她嘟着口水,然后就咯咯直笑,唐宁也被逗得哈哈笑,又像个小娃儿似的了。
唐老四倚在门口看了唐宁一会儿,摇了摇头,去捏李春兰的肩膀去了。
再说李友善第二天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朝公社里面跑,给上面反映这个事情。
上面这工作本来就给得不合理,现下实行起来很困难,好几个大队都非常抵触这个事情,等到李友善来了一说,好家伙,他敢说把国家要求的交够!
上面就大笔一挥,准了,这准了不说,还叫其它几个队的队长来了,其它几个队一听:好呀,还能自己收腰包,登时都满头答应。
那个四十来岁的社长一拍李友善的肩膀,高兴得合不拢嘴儿:“你小子这脑子好用啊,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说完,又说:“胆子也不小!”
李友善挠头嘿嘿笑着,也不自己冒领工作:“实不相瞒,是我手底下那个优秀社员给说的。”
这一两年,唐老四一家是出尽了风头,这个领头听李友善夸唐老四一家子夸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就“诶呀”一声拍手:“我看,这个优秀家庭今年又是他家的了!”
李友善也跟着哈哈笑,那社长就瞪他道:“你也要好好表现,这事儿我给你记上一功,能不能挣到这个优秀大队,就看你后头的表现了。”
那社长心里闷着算呢,养猪能分分,那种地就不能分分?马上就给上头打报告,请示上头指示,指不定上头一高兴,又把他这个优秀公社给批了。
近两年,他们公社可是靠李友善他们队这些小主意争了不少的光呢!要真是这回能给批一个优秀公社,今年这个优秀大队铁定是李友善他们大队的。
诚然,这些话,他也不明说,他只是说:“把这个猪喂好,少不了你们优秀生产队的。”
李友善是粗中有细,当下就明白了啥意思,伸手就准备告辞,结果那社长想来想去,又给李友善说:“对了,上头批了一批抽水机,你叫人来带两台回去。”
抽水机?那个哒哒哒一响,就可以把坝里的水抽进田里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