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烧!不烧!”段慕鸿哭着说。“你不准说什么死死死的!你·······你会没事儿的!我去找·······我去找········我去帮你找止血的东西········呜呜呜呜呜呜雁声你撑住啊!我——”
她猛地住口了。眼泪还挂在脸颊上,然而眼神却变得犀利起来,继而变成了无语和暴躁。
傅行简哈哈大笑着从地上坐起来,一把抹掉脸上的血迹笑道:“哈哈哈哈哈··········你怎么那么好骗,哈哈哈哈哈——”
“低级趣味,恶俗!”段慕鸿红着脸痛斥他。“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啊?”
“不是我的血~你男人还没那么脆弱,打个老虎就不行了——好罢,腿上被他挠了一爪子,掉了一块肉,不过吃两块老虎肉估计就长回来啦!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你男人没那么弱。”
傅行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到石屋后方去。段慕鸿顺着他的方向一看,看到一头被剥去了一半皮的老虎,正歪着大脑袋血淋淋的趴在地上。
“噫!你······你······”段慕鸿皱起眉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因此只好你你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傅行简走到老虎身边踉跄着坐下,拍拍老虎的皮道:“有了这张老虎皮,剥下来挂在外头,我看哪个不长眼的畜生还敢来偷袭咱们的石屋!”
段慕鸿无言以对,最后大步走到傅行简身旁把他拉起来拖到温泉旁丢下去道:“先把你洗干净再赶快收拾你那块掉了肉的伤口罢!武松大官人!”
段慕鸿把傅行简按在温泉里洗干净,在看到他小腿上那掉了一块肉的伤口处时心疼的两眼生泪。傅行简低下头望着她笑道:“能让你这么心疼,心疼到流泪,我掉这一块肉也是挺值——啊!疼!雁希你轻点儿!”
段慕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摆弄他的伤口道:“老虎嘴里的脏东西都蹭在你伤口了。轻点轻点,轻点弄不干净,万一病了怎么办?这里又没有药!”她又弄了些温泉水洒在伤口上,把那红肉洗的渗出点儿血。傅行简倒吸着凉气道:”你去——去那边箱子里找,有——有金创药········”
段慕鸿又惊又喜,依言去找了金创药来道:“原来你有药!吓死我了,还当你得生挨硬抗!这金创药是从船上弄来的罢?怎么不早说!”
她还拿来了一卷干净的三梭布。三梭布是好东西,平日里几十两一匹的货。眼下却被段慕鸿拿来做了傅行简的裹伤布。傅行简有些哭笑不得的低头看着她忙碌的双手,口中苦笑道:“败家娘们儿,拿三梭布给人裹伤。我这口子可真是够金贵了。”
段慕鸿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手上继续忙着,口中说道:“你小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财迷·······怎么不早说你有金创药?唔,这药怎么味儿怪怪的,不像咱们那边东西?用了没事儿罢?”
傅行简笑嘻嘻的看着她,一边还用手绕着她垂下来的头发玩儿,“没事儿!都是从船上拿来的,有什么可怕?——本来想着装装可怜,让你心疼心疼嘛!没想到你下手这么狠·······扛不住了,只好给你说实话了呗!”
段慕鸿在他的伤口上用三梭布打了个漂亮的结。这时候抬起头来啐了他一口道:“这种时候还想着装可怜博同情,不愧是你啊,傅大朝奉!”
“那是!”傅行简说。“我可不能白白受伤!不过瞧见你方才那心疼哭了的劲儿,这伤还挺值!”
段慕鸿在他脑袋上敲了个爆栗,转身走了,口中嘀咕:“德性!”
傅行简受了伤,便丧失了劳动能力——他自认为的。并借此开始对段慕鸿指手画脚。指挥着段慕鸿做这做那。不过段慕鸿也很难得的好脾气,傅行简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椰子,段慕鸿都任劳任怨的帮他做完。唯一做不了的是处理那只老虎。傅行简也没劳动她。自己一瘸一拐的拖着血淋淋的死老虎,把它挂在洞门口。老虎的血已经干了。这时候就很骇人的一大块挂在岩洞外,老虎皮遮住了一小片洞口。
“好极!这下子我看哪个畜生还敢来!”傅行简喜滋滋的说。
老虎肉稀奇,他们害怕吃稀奇的东西得怪病。所以到底也没有对老虎下口。午后吃饭,段慕鸿用椰子和其他水果做了些汤水之类的,装在漆器碗碟里送来和傅行简一齐吃了。吃完了饭,段慕鸿看自己和傅行简身上粘的都是血。便让傅行简把衣服脱了,她把衣服拿到温泉对面的山外头去洗了。
“就在这山洞里洗呗,去外头怪不安全的。”傅行简说。
段慕鸿拿眼睛瞪他:“邋遢!邋遢!这么不爱干净!你给我在这儿呆着,我过会儿就回来!”
她果真不一会儿就抱着洗干净的衣服回来了。把衣服摊开在温泉旁的钟乳石上晾着,她走过来对傅行简摊开手,让他看自己手心的几颗灰不拉几的果实。
“从山顶下来的时候路过一片林子找到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像皂荚一样,洗衣服洗的特别干净。我用它们洗了衣服,还有香味儿呢!可以把你给我的皂荚省着用啦!”她对傅行简说。
傅行简低头看看那小东西,又抬头望着她苦笑了一声:“你又去山顶看海边啦?我猜,今天你也没看到船罢?”
段慕鸿没接他这话,转身走了。
傅行简从破船舱里找到的东西样样数数什么都有,前几日他甚至给段慕鸿拿回来一些洗衣服用的皂荚。段慕鸿说这么好的东西怎么我先前就没找到呢?段慕鸿笑道:“你找的不细心呗!”他甚至连铁枪和箭都又拿回来好些,可唯独没有衣服。
把两个人身上那仅有的两件正经衣服洗完了。他们就只能裹着两块布。段慕鸿讲究,用箭筒里的箭头把布上戳几个窟窿,再撕一条布来从中间一串,齐胸拉紧了一系,就是个直筒子露胳膊的襦裙。傅行简看着她哈哈笑。段慕鸿就把他拉起来给他也弄了一件。傅行简笑得更厉害了,指指段慕鸿又指指自己道:“一对儿野猴子!”
野猴子的头发也脏了,段慕鸿去温泉边洗头。把头发打湿了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梳子。她于是冲着傅行简嚷嚷:“完了,忘了我没有梳子了。这头发一洗完,肯定要披头散发!”傅行简笑道:“梳子么!有什么要紧?给你做一个咯!”
他用自己的匕首和段慕鸿从船舱里找到的小刀,像用椰子壳做冠那样用椰子壳给段慕鸿磨出一把有些弯曲的梳子来。段慕鸿湿着头发走过来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傅行简撇撇嘴:“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你要是想知道,一样一样做给你瞧!过来,给你梳头!”
段慕鸿当真老老实实的坐在石床前的地上,让傅行简给她梳头。荒岛上没有镜子可照,傅行简想了一想,便起了坏心。试图给段慕鸿梳一个女子发式出来。然而他一介男儿,梳女子发式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结果梳到一半被段慕鸿发现了,跳起来拧他的耳朵。傅行简大喊疼疼疼!一边指着自己的伤口大喊:“欺负病人啊!欺负病人啊!潘金莲谋杀亲夫啦!”
把段慕鸿给惹笑了,笑不成声的问他:”我是潘金莲,那你是武大郎啊?”
傅行简笑嘻嘻的揉揉自己的耳朵抖了个机灵:“我怎么就不能是武松了?”
段慕鸿愣了一愣,抬手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呸,不要脸!”
最后傅行简帮她梳了个双丫髻,用两根红布带绑好了。段慕鸿回过头来望着傅行简,傅行简一本正经道:“好!好一个俊俏的小丫鬟!”段慕鸿一愣,抬手摸了摸,登时又好气又好笑,把傅行简锤了一顿。
打闹了半天,最后都累了。两个人乱七八糟的叠在石床上,段慕鸿仰望着岩洞上方那些短短的钟乳石,傅行简还在捻弄她耳畔垂下来的头发。她忽然问:“哎,傅雁声,你到底图我什么啊?”
第133章 西洲
岩洞里很安静的时候, 山外面的海浪声就会很清晰的飘进他们的耳朵里。还有后面温泉呼噜噜的流水声,山谷外不知名的鸟儿啾啾叫的声音。段慕鸿知道,山外的天空中还有如斯流云, 山里的温泉中也有偷偷游弋的鱼儿。万物都宁静了, 在偷听他们说话。
傅行简说:“一开始是图你好看, 后来么········”
他把段慕鸿抱紧了一些,声音很恬静:“雁希, 能不能别用‘图’这个字, 难道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非要‘图’点儿什么吗?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爱你。要是你非说我图什么, 那我就是图你这个人咯。”
他又想了想, 最后坚定了自己的回答:“对, 就是图你这个人。”
段慕鸿看了看钟乳石,她又侧着耳朵听了听山谷外一群鸟儿争吵的声音,最后她轻轻说道:“图我这个人,图我这个人什么?图我的钱?图我的生意,还是图我这张脸?”
傅行简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叹息。这种叹息多出在鸡同鸭讲情况下的无奈和不安。过了片刻, 他斟酌着字句开口,但说的并不是段慕鸿讲的东西。
“雁希你知道吗, 我的字是我母亲给我取的。行简这个名字是我爹在我出生前就定好的。但雁声这个字是我母亲在我开始念书时才给我取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