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的门”咯吱“一响,一个蜡黄枯瘦的小老太太出现在门外。睁着一双跟她儿子差不多的眯缝眼盯住段慕鸿, 老太太的嘴角无声的瘪了瘪, 透出几分厌恶。
”娘!是那贱人以前的东家, 来给她撑腰来了。”
王荣忿忿的瞪着段慕鸿,和他刚进门来的母亲站在一起。王母颤颤巍巍的走到段慕鸿身边看了看, 越过段慕鸿, 到前面的八仙桌旁坐下。她哼了一声,用一种刻薄又造作的语气道:“听说段朝奉如今是县里的首富了。怎么?首富的面子这么不金贵,一个丫鬟都能劳动您大驾?贵府难不成没有管家?”
“寻常丫头自然不会动用这么大阵仗。可卓氏原是我房里出来的丫鬟。她遇人不淑, 我自然得帮她讨回公道啊!”段慕鸿说的气定神闲,毫不慌乱。
王母睁大眼睛,露出一副嫌恶神情。仿佛段慕鸿所说的话不堪入耳:“听听这话!是一个体面的大爷该说的吗?段朝奉这意思,是说卓茜香这贱人从前就是你的姘头咯?替姘头出头,倒也真是仁义。不过这卓氏是个不下蛋的母鸡,你就是这次从我儿手里‘买’了她回去,也是无用。哈哈哈哈哈哈·······”
段慕鸿一言不发的望着王母,静静的听她说完了,方发出一声嗤笑:“茜香嫁到你家时到底是不是完璧,这咱们都清楚。这事儿掰扯起来虽难,可你要非较真儿,我段某人也不是那怕事的!只怕到时候掰扯起来,合县的人都知道你儿子是个天残,连个壁都破不了。那时候········也不知道丢人的是谁!”
王母不说话了,恶狠狠的瞪着段慕鸿。
段慕鸿轻笑一声,一手拂了拂自己的膝盖道:“老媪,你也别得意。嘴上羞辱羞辱我,很有意思是么?告诉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些!不然我立刻让人把你枷了送县衙去以污蔑他人名声的罪名把你给关进大牢里去!我说到做到!”
她嗓音陡然高了个八度,把王母吓得打了个哆嗦。岂止是王母,就连王荣和屋子里其他段家仆人也被段慕鸿吓得不轻。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冷战,段慕鸿才假笑了一下,改用慢条斯理的温和语气道:“你们也看见了,卓氏和王荣之间已绝无和好可能。如此这般,又何必把两人硬绑在一起呢?”
王母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转过脸来对着段慕鸿道:“方才我也听见我儿说的了,我看不错。既然你要为你家的丫头出头,那你便赔我儿一个媳妇,不然这事就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段慕鸿冷笑。“这位老妈妈你怎么那么会想,还‘赔你一个媳妇’。你儿子和卓氏互殴,闹到衙门里那也是各打五十大板!从来都不知道竟然有这种规矩,离婚了还要赔给你东西?”
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像听到了笑话似的笑了一下道:“你做哪门子梦呢?”
“不给也行。不过你得把卓氏的嫁妆留给我家。若是把嫁妆留给我家,那你就把卓氏领走罢!”
王荣对着段慕鸿说这话时,没注意到段慕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耽误更新了hhhh,现在才来更文,大家久等啦!
第75章 出气
“嫁妆?”段慕鸿笑了。她用袖子里取出来的银耳挖子掏了掏耳朵, 抬起头来对着王荣道:“没记错的话,当初我托媒人给卓氏找婆家。媒人说了你家。我一听说你家就是个卖豆腐的,虽然媒人说你家是‘正经人家’, 但我家怕卓氏受委屈。所以嫁过来时可是着实狠狠陪嫁了一笔, 是么?”
“是啊, 所以我也不求多,你把她的嫁妆给我, 我便放她。”王荣继续厚颜无耻的说。
“你在想天鹅屁吃, ”段慕鸿笑眯眯道。“嫁妆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统统带走。”
“那我也只能把卓氏扣着了。”王荣粗声大气道。
段慕鸿撇撇嘴, 开始盯着王荣和王母磨自己的后槽牙。屋子里的众人一言不发, 只听见“戈兹戈兹戈兹”的磨牙声。听的王家母子心里崩溃。终于片刻过后, 王荣气呼呼的跳起来道:“罢罢罢!一半!一半!嫁妆分一半!我便放那贱人!你休想再要更多!”
“好,”段慕鸿笑道,“一半,就一半。”
她像是就在等王荣这句话似的,当即让人拿来已经写好的和离文书和印泥放在了八仙桌上。王荣一看, 就见文书上写着“卓氏嫁妆留王氏一半,还段家一半·······”他心里有些奇怪段家怎么一上来就备下写的这么详细的文书。可分财的感觉太好, 他很快就把这疑虑给忘了。
段慕鸿当初给茜香陪了一整套金银头面, 外加两根嵌宝金簪, 还有四口箱子并箱子里大堆的布料绸缎。以及四箱子的衣服和各色被褥枕头之类。哪怕是给两个市井之家的正经女儿陪嫁,也都是绰绰有余。这些东西分一半给王家, 也足够他再娶一房出身一般的媳妇了。王荣不是傻子, 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此时自然心花怒放,二话不说便按了手印。
茜香的嫁妆被段家的仆人依次搬了来放在院子里,确实是挺大的一片。段慕鸿”哟“了一声道:”我都不记得我当初竟然给茜香陪嫁了这么多——行!那既然如此, 文书上写的是多少来着?“
”一半,“王荣连忙强调。像是怕段慕鸿听不清似的,他还凑近一些又大喊了一句:“一半给我,一半你们带走!”
“那你已经用过了的部分呢?”
“卓氏也用了,这你没法算。”
“也对,”段慕鸿若有所思的说。“那好,就剩下的,各分一半。”段慕鸿回过头去,当着院子里一众段家仆人和王家母子的面,对一个领头的仆人道:“让你带的斧子,带了吧?拿出来!”
刷的一下,段家的几个精壮男仆几乎同时像变戏法似的从短打下面拿出了一柄柄斧头。
段慕鸿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王家母子,只对着那几口箱子和各类陪嫁歪了歪脑袋:“砸了,给他们一半,我们一半。”
“不!!!\"
王荣慌了,扑上去就要往箱子上趴。一边对着段慕鸿嚷嚷:”姓段的你王八蛋!你——你——你——“
”你自己画的押啊,你怪谁?“
段慕鸿笑着拿过那张刚被王荣画过押的离婚文书,在双眼呆滞的王荣面前晃了晃:”你瞧,白纸黑字儿红手印儿,别赖帐哈!“
”你说的是一半······一半······一半!!!“王荣气的大吼。
段慕鸿故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对呀,一半!所以我叫人把东西都分成两半,这样才好分嘛!你一半,我一半,多好!“
王荣终于放弃了反击,眼看着段家人把箱子一口一口都砍成了一半,把布料也一块一块撕成了碎片。他傻眼的回过头去看他妈,发现妈早就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茜香的嫁妆问题,在生产力水平不发达的古代,布料和粮食是可以充作一般等价物的。所以看明代背景的小说里,布料和衣服,尤其是衣服,是非常重要的财产构成,可以当硬通货用的那种。比如《金·瓶·梅》里描述孟玉楼和李瓶儿的嫁妆丰厚时就提到了大量衣服和几十箱布料来作为说明。所以不要小看布料和衣服,在那时候的市井人家婚丧嫁娶中,这些东西的价值是很高的。(害说白了还是以前的社会生产力太低hhhhh)
第76章 月老
因为有白纸黑字红手印儿的离婚文书在, 文自如这次办案方便了许多。面对来衙门闹着让他主持公道的王荣,文自如直接用了八个字就给解决了:“来人!大棒打了出去!”
那些损失对于王家来说足以让他们肉痛,但对于段家来说并不算什么。段慕鸿直截了当的告诉王荣:“爷就是千金要买你生气!爷乐意!”把王荣气的险些当场晕过去。
茜香又回了段家。不过这一次, 是以雇工的身份。段慕鸿并未让她重回奴籍。而是一心想着再给她找个好婆家。女孩儿就像花儿, 不能因为遇上过一坨臭狗屎, 就再也不敢找好的花盆儿了不是?
却不料茜香回家没几天,风言风语就刮到段慕鸿的耳朵里了。这一回, 王家母子学聪明了。
“哎哟, 你听说了么?南街上王家豆腐店的媳妇,那个从段家嫁出来的——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哈?有这事儿?怪道儿她让夫家给休回东家了呢?”
“那可不!谁家会愿意要一个不能添嗣的媳妇儿啊?别说她是段家出来的丫头了, 就是段家出来的小姐, 那不会添嗣也不行啊!”
两个卖菜大妈坐在自家的摊位前, 正嘁嘁喳喳的说着闲话。她们面前的摊位上摆放着许多水灵灵碧油油的青菜,正用实际品相招揽着顾客。
“你家的青菜,多少钱一斤?”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温温柔柔的问。
大妈抬头一看,原来是个清秀的女子。瓜子脸圆眼睛,头发梳的光油油。是个挺好看的小媳妇。
“五文一斤, 你要多少?”一个大妈起身慢吞吞的应道。
小媳妇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买你的青菜的。只是路过听到你在说段家的丫头。想提醒你一句,添嗣这种事不是女人一个人的差事。不i清楚其中缘由, 还是不要胡乱评价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