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半没说话，过了三分钟之后他轻笑，有点嘲讽：“那您不明白的事儿太多了。”
“你作为我的儿子，身为一个晚辈，不论是从身份还是从礼数来讲能不能好好说话。”
秦玉半垮下脸，看着前方面无表情：“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你妈妈生病之后，你就不太爱跟我说话，我曾经以为你是伤心过度，但是后来发现你越走越远。”
秦唐作为一个大人和父亲，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多的包容和耐心。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痛苦中，唯一的逃避方式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忙碌，扩展事业、海外投资，每天来回奔波，我觉得我麻痹了自己，但是却忽视了你。”
这是实话，所以他越来越不了解秦玉半，不仅仅是年龄上的代沟，更是关系上的冷淡和陌生。
秦玉半在上车之前，想的是他爸不管说什么，他不听就是了，但是坐在车里，他爹一直讲话，穿入耳朵，划过心里，他忽视不了，他没法不听，甚至还想吼出来，叫出来反驳他，质问他。
不过少年忍住了。
“你可以谈谈对我的看法。”秦唐主导着话题。
终究还是个弱冠少年，秦玉半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你还爱妈妈吗？”
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沉默到秦玉半即将对他失望的时候，秦唐才开口：“不爱的话，我还守着这个家干什么呢？”
即便是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即便是内心最不想触碰的话题，但是无论他去世界的哪个地方，无论它在外面呆多久，他终究还是会回到这个家里，回到他们曾经的房子里。
不过没有女主人的房子终究是冰冷的。
秦玉半在听到秦唐的那句话的时候，表情有一丝丝的松动。车子下了高速进入城郊，路边有一个花店，秦玉半开口：“停下来买一束花吧。”
秦唐嗯了一声。
店里有一束小兰花长在盆栽里，可可爱爱生机勃勃，秦玉半指着它问：“这是什么花？”
却没想到和秦糖异口同声，父子两个对看了一眼，店员笑道：“这叫婆婆纳，代表健康长寿哟。”
“买了吧。”
“要这个。”
又是异口同声，店员笑得合不拢嘴：“你们父子两个还真是有默契呢。”
秦玉半率先移开视线。
秦唐却笑道：“毕竟是我儿子。”
秦玉半走出花店。
-——
疗养院里依旧青山伴水，他们头一次一起来看陆白芷，秦玉半有些不习惯，护工们也很不习惯。
但是一见到秦唐护工们自觉都退了下去，秦玉半看着他爹非常熟练的把花拿起来，插到旁边的花瓶里，又自然的摸了摸他妈妈的额头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拉开窗帘外面是湖光山水，秦唐仿若无人地絮絮叨叨：“今天天气特别好，我跟儿子一起来的，儿子给你选了花叫婆婆纳，店员说花语意味着健康、长寿、驱厄，你今天过的怎么样啊？开心吗？”
秦玉半惊讶。
然而秦唐仿佛不在意有没有人回答：“前些日子我跟你说了公司出了一点问题，后来忙了好几个晚上终于把事情解决了，现在年纪大了，体力不支，熬夜都觉得第二天会没有什么精神，我也不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了，但是你还是那么漂亮。”
“哦，对了，儿子的学习有了一点进步，之前总是倒数，现在都年级前10了，秦玉半你跟你妈妈说说你以后想干什么。”
秦玉半太过于震惊，而秦唐的表现又太过于自然，仿佛他经常这么干。
“秦玉半？”他爹又叫了他一声。
秦玉半哑着嗓子问：“你每次都跟我妈说这么多话吗？她会回答你吗？”
秦唐苦笑：“可是这些话不跟她说，我又能跟谁说呢？”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秦唐的眼里微微有些湿意闪烁。
男人的鬓边不知何时起有了白发，秦玉玉半惊觉自己也不了解他爹，像个陌生人一样。
如果之前还在怀疑，那么现在他觉得，他爹应该还爱着他妈。
回去的路上，秦唐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是一个女声，讲着工作上的事情，秦唐既不冷淡也不热络，秦玉半安静的听着，在秦唐挂掉电话，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开口：“爸。”
秦唐开车的手抖了一下。
少年声音倔强又突然：“你会出轨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这章好多啊。
第56章
车里面没有放音乐, 导航仪小声的在提醒前方有摄像头需要减速。
秦唐开了一段距离，然后笑着开口：“我这个年纪和地位，想在我身边的女人不知有多少。”
秦玉半握紧了手心。
“但你妈妈性格哪里都好, 就是有一点点倔, 我想如果我到时候做错了, 等你妈妈醒来，就不会原谅我了, 我等了这么多年, 总不能白等吧。”
秦唐开了音乐, 悠扬女声缓缓响起，这是一首比较老的歌，在秦玉半小的时候，妈妈带她读书的时候，总是喜欢在旁边放这个音乐。
“那如果她醒不过来了呢？”
“那你也太残忍了。”
父子两个突然都笑了起来, 秦玉半终于释怀。
快到高速站, 秦唐减了速, 前面车有一点多, 时间已是傍晚, 他问：“晚上一起吃饭吗？”
秦玉半已经很久没有跟他爸一起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
少年看着前方的车流笑了笑, 就在秦唐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又听他儿子开口说：“今晚去吃羊蝎子吧。”
叮咚一声响，雪山上千年的冰融化，春天已经过去，夏天已经持续了好久。
小时候妈妈去上课，秦玉半吵着闹着要去，妈妈没办法就带着他去, 那时候秦唐下海经商，家大业大的，有人绑架了他，为了保护她自己被歹徒打了脑袋，并且抱着他滚下了楼梯之后，至今昏迷不醒。
秦玉半那时候年纪小，失望又无力，但是这是一段无可挽回的结果，秦唐和他一样沉浸在失去爱人的悲痛中。
一晃很多年。
秦玉半有时候觉得也许有时候他并不是讨厌他爸爸，而是不喜欢他自己。只不过想让自己的悲伤与难过，还有将自己的自责转移一个方向，借以此来逃避自己内心的难过。
吃饭的时候，秦唐问他以后想干什么？
秦玉半的回答还是一样：“考国防。”
秦唐从锅里捡了一块骨头说：“我希望你从事商业。”
秦玉半不答应：“如果我不想呢。”
秦唐也许是今天心情好，倒也没有反驳他：“那等你国防大学出来，再进公司也行。”
锅开烟雾袅袅，秦玉半看着他爹，想了想没扫他兴，也不答应，“吃饭吧。”
——
从夏到秋，从秋到冬，后半年的学习但时间变得很快，每天到达教室都能看到大家在座位上认真学习，课间也不再吵闹。
温满满觉得秦玉半这个学期变了很多，往日的戾气不在，脸上多了三分笑意，春风旭日一般，见着谁都笑。
甚至还在圣诞节的时候邀请六人组一块儿去他家。
那天刚好周六。
上午进行了一场考试，下午没有课。即便是高三的学生也有节日的仪式感，平安夜嘛，林之凡问他们要不要一块儿吃个饭。
他书包里还揣了五个苹果。
秦玉半正在翻温满满满的考试卷子，闻言说：“吃什么吃，去我家吃吗？”
他这话一说林之凡还以为她拒绝了，便道：“你现在怎么回事？天天心里除了读书就没别的是吧。”
秦玉半挑了挑眉问他：“不去？”
“去哪儿？”
“我家呀。”
林之凡：“……”
啥玩意儿？真去他家呀？
温满满在课间的时候问他：“去你家干什么呀？”
秦玉半逗她说：“带你见家长呀。”
温满满一下子变的很震惊的看着他，下一秒就想说自己不去了，秦玉半笑出声说：“逗你的还真信，难道你想见家长呀？”
自打话说开之后，秦玉半就变得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温满满有时候拿他特别无奈。
“想吃什么吗？”
温满满抬头问：“你妈妈做吗？”
秦玉半没接茬，他也没跟她说过自己妈妈的事情，摇摇头道：“不是，家里阿姨做。”
温满满想了想：“我想吃烤串。”
“出息。”然后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这是温满满第一次去他家，怪好奇的。林之凡背着好几斤的大苹果，特别的沉，一到客厅就赶紧把书包放下，放到地上的时候声音还挺大，江小鹿笑出了声：“在你书包里放炸弹了啊。”
林之凡抱着书包说：“不是炸弹，是宝贝。”
江小鹿：“什么宝贝，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林之凡伸出手指摇了摇：“不行，时候未到。”
家里阿姨接到了秦玉半的消息之后又惊又喜，这可是她来秦家这么多年来秦玉半头一次带同学回来，当即她就打了个电话告诉了秦唐，秦唐说：“那多给他们做些吃的，怎么闹腾也无所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