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野月亮 (兰织)

　　沈矜迟看着她在晚风里的背影，沁润着汗的手心紧握住她的。不断忍耐，怕自己一个冲动会在毫无把握的此刻，直白地问出来：
　　如果我的幸福是你，成全吗？
　　看在他有那么一点点重要的份上。
　　毕业嫁给他。


第31章 第三十一夜【小修】
　　从在水门街吃过海鲜后, 舒香浓忙着和胥卓几个网红交流、拍视频、录乐队的歌，一个月没想起找沈矜迟。
　　期间有收到过两条他发的消息。
　　都在深夜。
　　一条【最近在忙什么】
　　还有一条是凌晨四点多发的：【睡了吗】
　　她当然睡了！
　　清晨起得晚忙着洗漱，看了也忘了回。
　　等再想起来已经是几天后。
　　国贸老师在讲台对着麦克风讲话, 她对着手机出神, 觉得奇怪：
　　沈矜迟向来有事情才会联系她, 大半夜找她干嘛呢...
　　这种老套的开场白，她遇过无数次。
　　——在别的男生那。
　　而她通常不屑一顾。
　　对这种低级别的搭讪, 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给的。
　　舒香浓双手托腮，看着讲台的四块大黑板发呆。
　　所以。
　　沈矜迟最近是有点闲出病了吗？
　　居然半夜找她聊天！
　　她想不明白。
　　-
　　国庆家里唐芸和周清致生日撞在了一起, 他们都得回家给长辈过生日。
　　舒香浓中午就翘了课，先离校了, 在动车站附近玩。
　　还是上次那帮蹦迪的朋友，吃饭，喝东西，闹喧喧。胥卓带了个跑过几个电视剧小配角的男青年演员。略傲。
　　他不时瞥舒香浓, 用演戏的机会引诱：“你要感兴趣的话, 我可以带你去见见选角导演，说不定一/炮而红呢。这个时代红还不就一夜之间的事！”
　　其他人七嘴八舌。
　　“呀！凭懒懒的长相, 绝对的火！”
　　“我觉得演古装那种。”
　　“聊斋故事里的女仙女妖也合适。”
　　舒香浓支着脸，懒趴趴地抿自己的饮料, 有一搭没一搭看他一眼。兴致缺缺。
　　弄得对方不是很高兴。
　　胥卓不知从哪获得的消息, 知道了沈矜迟只是她青梅竹马不是男朋友, 态度变主动了些。她离开时他非开车送。
　　假期车站外一样人潮攒动。
　　舒香浓拍上胥卓的车门，回头就看见沈矜迟站在约定的KFC门口等。
　　他个子高高，很打眼。
　　刚看腻了一群满脸脂粉、言谈浮夸的人，乍一看少年，简单素淡, 周身一股知识熏陶的内敛深邃。心情一下顺畅起来。
　　“沈矜迟！！”
　　他几乎瞬间转头。
　　见她站在人群里，沈矜迟刚想笑，就看清她手中抱着一束别人送的鲜花，嘴角一凝。没笑得出来。
　　舒香浓走过去，见他一直在看：“你喜欢这花？”
　　她递过去，“那给你了。”
　　等待后心上人突然出现的喜悦淡去，沈矜迟平静地看着她。“别人送你的？”
　　“嗯哼。上次你见过的那男生，一个小网红。”
　　他潜意识看一眼她嘴唇，心境淡入河底。“他是做什么的。”
　　“一个网红。哦，就是拍拍视频吸引流量什么的。”
　　舒香浓往车站里面走。
　　沈矜迟拿上她行李，想问问为什么她不回复他的消息。话到嘴边，又自觉朋友间这样问太矫情。闭了口。
　　倒是舒香浓自己说起：“你不挺忙的吗？大半夜找我聊天啊，不睡觉的吗？我看了忘了回。”
　　“……”
　　“什么事啊？”
　　沈矜迟低下眼，“没事...”
　　-
　　进站，等候，检票。
　　沈矜迟不时走神，看着她怀里的鲜花和侧脸。
　　到后面快上车时，眼眸一直垂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车上人多，他们找到位置坐下后。沈矜迟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零食。
　　“西梅！你什么时候买的？”舒香浓眼睛一亮。
　　“刚买水见有卖的，顺便拿了一包。”
　　“啊！！谢谢啊！”
　　他没说实话，其实昨天就买好了。
　　舒香浓开心地跺脚，花随手送给了旁边小女孩。她空出手撕开包装。“还是你最了解我，我好久没吃了。”
　　看她开心，沈矜迟嘴角稍微弯了弯，打开平板看医学资料。
　　舒香浓边吃边用大拇指滑动手机屏幕。微信家人群里亲戚转发着土味的节日动图。她瞄一眼就退出来，看见唐芸的信息，问她到哪了。
　　她回复在车上，唐芸却不信，让她发定位。
　　舒香浓：……
　　她吸了口气，举起手机调到自拍，把背后埋头看资料的沈矜迟一起框进去。
　　“咔嚓。”
　　发送。
　　【跟沈矜迟在一块儿呢！】
　　【这下放心了吧……】
　　正要收手机，唐芸回了她：
　　【你看看人家在干嘛】
　　【再看看你自己 】
　　【多学习！】
　　西梅卡在嘴里寡淡，舒香浓不耐烦地收了零食和手机，没心情地托腮看窗外发呆。
　　叹气
　　自从她不要家里的生活费，父母就悄悄关注她在学校弄的东西，总持着怀疑态度，觉得她在学校脱了缰，整天不务正业、不思学习。
　　可能在他们心里，她整个人生从初中那场早恋和成绩差开始，就已跌入谷底，一直对她很失望吧。
　　列车与旅途容易让人产生绵长怅惘的思绪。
　　舒香浓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下自己的未来。
　　难道分数就是衡量人生的标准吗？
　　她不认！
　　也不信！
　　也许接近20岁的年纪，本就是属于迷茫的。
　　她看着窗外后退的夜色，没思考出个所以然，一转头，见沈矜迟仍旧低头看书。漂浮不定的心情，一下充溢上踏实、可靠的感觉。
　　坐久有点累。
　　她干脆闭眼休息，睡着后，脸歪到他肩上。
　　-
　　夜晚，舒香浓洗完澡出来，见父母又和沈矜迟在聊什么，看到她就结束了话题。
　　“你们老背着我说什么呢？神秘兮兮的。”
　　舒香浓弯腰，一只手穿鞋，一只手牵着泰迪。从高二开始，她就不时看见父母跟沈矜迟聊天。“走啊沈矜迟，下楼陪我遛遛狗！”
　　“好。等我下，回家拿个外套。”少年一撑膝盖，站起来。
　　“那你快点，我在门口等你。”
　　“嗯。”
　　楼下，每盏路灯都蒙着一层秋雾。
　　舒香浓目光从蹲草丛拉粑粑的棕棕身上，移到旁边。“沈矜迟，你难道没想过交个女朋友吗？这都大二了。”
　　沈矜迟站在树下轮廓晦暗，就听声音淡淡的：“暂时不想。”
　　“为什么啊？哪有男生不喜欢漂亮女孩儿的！”
　　草丛里的狗子起身，回头嗅。
　　沈矜迟手插在兜里，路灯晕着的一双黑眼瞳深沉收敛，似乎藏着什么。
　　呼之欲出。
　　又隐忍下去。
　　舒香浓认为他可能是脸皮薄。
　　在她多年的了解和认知里，沈矜迟是不沾染欲/望的一个人。
　　喜怒哀乐都很淡。
　　除了低调学习、高考成绩高调之外，别的于他，似乎都不轻不重。很少看见他有强烈的喜怒哀乐。
　　——他就像个旁观者。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别不好意思，说吧，我帮你留意下。”舒香浓故意调戏地戳他胳膊，“说说嘛，嗯？”
　　沈矜迟撇开脸：“没不好意思，就是不想谈而已。”
　　棕棕打了个环颤，从头摆到尾巴，皮毛耳朵一阵摩擦声。欢快地往前奔。
　　他们只得跟上。
　　或许是下午的火车，让舒香浓心思难得这么抒情。她悠悠道：
　　“真的，沈矜迟，我觉得全天下除了我爸妈，就属你对我最好。甚至，有时候你比他们对我还好。”
　　沈矜迟心尖冰凉的位置，随她每个字，一点点变烫。
　　可惜舒香浓低着眼，并没有回应他暗藏热烈的眼神的默契。
　　“我今天在火车上想了很久，关于现在，关于未来。真想感叹时间过得好快，我再读两年书就要毕业了。到时候我们就真要分开了。”
　　她双唇抿住，一点淡然又感慨的神情，重复道：“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我们在一块儿。这次毕业就肯定要分开了。”
　　“我不想我走掉之后你一个人闷闷的，希望有个人能陪你。最好是活泼开朗的，能让情绪波动点，别老像个机器人。
　　沈矜迟踩着斑驳树影、越来越慢的脚步终于停下来，眼神在她头顶愈加深沉。“你就那么想我跟人谈恋爱。”
　　舒香浓也跟着停下。
　　“当然啊！我们六楼的沈公子这么优秀，值得被爱。”
　　“我哪里值得？”
　　“哪里都值得！”一个敷衍的马屁。
　　“举个例子。”
　　“细说说不上来。”
　　沈矜迟嘴角很慢地拉了点笑。舒香浓也笑。
　　这种感觉。
　　沈矜迟懂。
　　他也曾一样，觉得她应该拥有最好的男人。哪怕一身很多缺点依然值得最好的。大概，这就叫做“护短”。
　　沈矜迟看着沈矜迟明媚的眼睛，这么多年，除了高三她醉酒，在没有露出过他一直渴望见到的，像迷迭香一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