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公路要慢一些, 坐民用船走海路, 一天就到了。”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关上轿车的车门。车上刚刚下来的两男一女驻足在车前,为首的男子身姿挺拔,与中年男人握了握手:“梁局, 辛苦你亲自送我们一趟。”
“哪里,这份检材很重要。”中年男人指的是他手上提着的那只小箱子,“我们海沙县技术条件实在有限,还要靠市检察院的鉴定中心。迟检察官,您说我们这小县城,碰上这大案子……”
姓梁的公安局长十分局促。据在海滨市场抓获的黄才圣马仔交代,黄才圣在海沙县登陆,下榻于一家黑旅店。
县公安局的精锐警力迅速出动, 黄才圣不知哪里得到了风声,早已人去楼空。他们在酒店用过的生活用品上提取到了疑似黄才圣的DNA样本。
海沙县是个小县城。县公安技术部门没有那么好的鉴定条件, 只好求助于当时具备最先进鉴定技术的市检察院鉴定中心。
负责这个案子的正是迟蕴青。他带着两名助手, 亲自到海沙县来提取证据。
奈何二十年前,这里不仅技术落后,交通也是不便,没有机场,没有高速公路, 最快的交通方式是搭乘民用渡轮,消费一天的时间通过水路回到海滨码头。
“最近市里也在建设DNA数据库,很快就能全国联网了。相信这案子不久就能破。”
听到迟蕴青有了几分把握,梁局长终于松了一口气:“那我们也算是功劳一件。时间不早了,赶紧上船吧。我们去市里办事、开会都经常坐这条船,用不了一会就到了。”
迟蕴青告别了梁局长,登上了这条渡轮。
临上船时,他看了看检票口的电子显示牌,今天是6月20号。
“老师,咱们出来办事,拿着这么重要的检材怎么没让梁局长给弄个包间什么的啊,价格都差不多,这船舱乱糟糟的。”跟在迟蕴青背后的女孩子抱怨着。
船舱是有些乱。来往寻座的人有耄耋老人,还有披着披肩带着小孩的妇女。几个孩子在甲板上、船舱里跑来跑去,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婴儿的哭声——这孩子兴许晕船,嗓门可真是清脆,哭得人心烦意乱。
大多数人是拿着行李的,行李架放不下,便随手放在座位边。
迟蕴青微微一笑:“我们出来办公就不要跟普通乘客抢座位了,在法院还坐得不够吗?怎么都是坐,一会儿就到了。”
他们的座位很靠边,挨着窗户和一个包间。
船行了许久,风浪突然大了起来,舱门外也下起了雨。船身被风吹得摇晃,行船的速度明显慢了。
“好像有风浪。”另一位男助理探头往舷窗外看了看,“还越来越大了。”
“东西运到了以后,就寄存在码头我告诉你们的那家店里。是谁的名字就写谁,比如是黄才圣,就写黄才圣……”一个闷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黄才圣这个名字,在哪里都是不能随便提的。”迟蕴青猛一回头,却发现背后是一面隔板——声音正是从隔壁的包间里传来的。
“我们都叫黄老大,你也这么叫就行。”
这是个男声,说话有一种幽幽然、抑扬虚软的感觉。只可惜隔了一层,听不真切。
黄才圣的人在船上?或者也许……黄才圣本人也在这艘船上。
听到这名字,迟蕴青突然心脏收缩,心弦悬起,悄悄离开了座位。隔壁的包间锁着门,里面安安静静,他又返回座位上侧耳倾听,却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船身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一阵狂风卷着巨浪冲上来打湿了甲板,外面响起女人的惊呼声,不少乘客站了起来。
“遇到极端天气了!”
这片海域通常风平浪静,这种毫无预兆的风浪来得快、去得也快。可偏偏这风浪越来越大,渡轮颠簸得越发厉害,暴雨夹杂着海水翻涌肆虐,很快就冲进了船舱。
女检察官助理拉开随身携带的行李,取出雨衣给另外两人穿上。
“把行李包好,别进水了。”迟蕴青一边嘱咐,一边套上雨衣。
船身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客舱中的乘客东倒西歪。大家不得不抓紧了座位,海水涌入,将客舱冲刷得一地狼藉,行李滚得到处都是,乘客们也顾不得了。
“船好像卡住了。”船头方向传来急促的开门关门声音。有几个人踉跄着冲上甲板,只听外面有女人在叫:“撞了上东西,船要翻了!”
突如其来的狂风巨浪中,行驶中的渡轮一时失控,撞了海面上的航标。如果没撞东西还好,这可是相当凶险的事,感受到了船身缓缓倾斜,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
不知何处传来鸣钟般的嘎吱一响,船身明显倾斜了下去。迟蕴青和两个助理也站了起来——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大事不妙了。
风雨不断,本已倾斜的渡轮摇摇欲坠,越来越危险。错乱的惊呼声响彻船舱,有的人在往甲板上跑,有的女人在找自己的孩子。
“快放救生艇吧!”不知谁喊了一句。船上有救生艇,身强力壮的男人们不顾一切地冲进风浪,寻找救生艇。
“穿上救生衣!”一阵混乱的呼喊声中,船身颠簸,救生艇开始下放了。
“按顺序,女的先上。”舱门口有人指挥,并伸展双臂,拦下了准备冲出客舱的人们。
迟蕴青伸手在座位底下翻了翻,果然找到了救生衣。
“小许,穿上,带着检材先上救生艇。”迟蕴青吩咐女助理,“无论如何都得上去。”
“老师,那你们呢?”
“行李都扔掉,命重要,不能带行李!”甲板上指挥的船员在吼叫,刚穿好救生衣的女助理听到,连忙将箱子放下、打开,将检材用两只密封袋装了,塞进胸口的口袋里。
“我们一会儿上,你必须先走。”
女助理看了两人一眼,眼神里带着些惊慌。
“快走啊,女人和孩子都去了,再不上没位置了。”迟蕴青将她撵出船舱,男助理望着那几艘小艇,皱眉担忧:“这么多乘客,这么大的风浪,这小船走得动吗?”
“走不动也可以等着救援,比在这里好!”迟蕴青将救生衣递给他,“赶紧上救生艇,再磨蹭就要游回去了。”
男助理迅速穿好救生衣,迟疑道:“老师,咱们一起上船吧。”
“你先上岸接应小许,你得保护她。我随后到。”迟蕴青将他推推搡搡送到客舱门口,自己才返回座位拿救生衣。
他想着隔壁包间里那回事,一心想要看一看都是些什么人。匆匆忙忙穿上救生衣,他恍然听到包间的门打开了,几串脚步声密密匝匝,迅速奔向了船尾。
那脚步声由近及远,仔细辨认,似乎是三个成年人。
“谢谢,谢谢。”舱门口一名女子弯着腰,披着一件湿答答的披肩,宝贝似的抱着一只大包,怀里搂着个约莫九、十岁的孩子,一个劲念叨着,“我丈夫是富商,等我上了岸,一定会谢谢你们的……”
后甲板上停放着一艘白色小艇。小艇边堆放着篷布,这船显然是用篷布盖着的,是私人的船。船上堆了一些用防水布盖好了的东西,从形状看像是箱子。
客舱的出口处坐着身披墨绿色雨披、怀抱婴儿的女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站在风雨中的人们。
天空响起一声惊雷,那孩子又吓得哭起来。哭声响亮,比风声雨声还响。咸腥的风夹着雨,把这孩子呛得边哭边咳,小脸憋得紫红。
抱小孩的女人显然不太会照顾孩子,手忙脚乱,只是不停地拍着哄。
“把船放下水。”立在船尾一名男子一边将甲板上的救生圈、救生绳都拆下备用,一边指挥着那几个在风浪之中不停打摆子的人,而他却像磐石一样,无论狂风夹杂着咸雨如何吹打,硬是岿然不动。
三四个男人正在湿滑的甲板上东倒西歪,没人敢接近那条淋在雨里的白色的船。方才拆救生圈的那男人脚底像是抹了油一般,一把拉住小船的船舷,解开固定它的缆绳。
这人是个水手,对船上的功夫十分熟练。
“快过来帮忙!”几个汉子拉绳的拉绳,推船的推船,迎着风浪,将那条白船从倾斜的甲板上放入了大海。
“拉住了,别让船跑了!”水手叫了一声,那几个男人拉绳的拉绳,放钩子的放钩子。他们一看就不是身材健硕的人,都在雨里摇摇晃晃,其中一个矫健些的,迎着风雨跳上了船。
“女人孩子先上来!”
听到船上的男子呼叫,那披着披肩的女人不顾一切地冲上甲板,却因为甲板湿滑摔了一跤。
“你,过来帮忙!”那几个全身湿透、气喘如牛、狼狈不堪的男子一齐望着刚好出现在舱门口,全身干爽、毫发无损的迟蕴青。
站在白船上的男人抬起了头——这男人耐心地拉着船,一直不言不语。此时与他四目相对,两道锐利的目光迎上他双眼里的锋刀,就如同两团燃烧不熄的火焰投入无尽的深海。
男子神色一凛,眼中光芒更盛:“是男人就来帮忙,让女人孩子都上船去。”
迟蕴青看了看两个女人和小孩,便快步冲进雨中,将那女子扶起。十岁的小孩他一只手挟着,拎猫一样裹了起来,大船有些摇晃,他却步履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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