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漫出来,是一种清透的淡淡红色。
沈青黛呼吸一滞,几乎快站不住。
但又庆幸。
——他还好好儿的,还活着。
她跑过去,有眼泪掉下来。
视野朦胧,但能听到哗哗的水声,随后被抱住。
“别哭,我没割动脉。”
陈砚安举起胳膊给她看。
刀痕其实很深,又乱,被水泡的都有些发白了。
他的头靠在她肩膀上,手轻抚她的头发。
沈青黛还在断断续续地抽咽,她还没缓过来。
“只是吓吓你,真的没事儿。”
外面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公寓外。
有医生上楼,周围的一切都乱糟糟的。
陈砚安抱着她,不愿意撒手。
——距离我给你打电话过去二十分钟,我就要开始割动脉了。
——我当然不会死,我是要缠磨你一辈子的。
——这次的话,怎么也要结婚吧。我费了好大力气搞的这一切,就是要逼你结婚的。
——你看,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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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虽然没有割到要害,但伤的也比较严重,全身共十二道刀口,出血量较多,建议住院一段时间休养。”
“详细检查一下病人的精神状况,有严重的抑郁症,xx倾向严重。”
“另外,不要刺激他的情绪。”
沈青黛回病房的时候,陈砚安还在睡,镇定剂的药效没过,他还要等一会儿才能醒过来。
她就坐在床边,看着他。
她刚找到他时,他坐在浸满血水的浴缸里,眼神诡谲的模样。
和如今安静无害的样子实在大相径庭。
——怎么就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她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去容忍他了。
“疯子。”
她轻声呢喃,又站起身给他掖了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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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安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沈青黛就在旁边,他教噩梦搅的不得安生的心才定下来。
她扶他坐起来,又给他倒水。
“吃完午饭,咱们谈谈。”
她看着他,面容平静。
陈砚安一看她这样就开始慌,他突然想到,若是沈青黛厌烦他这样闹,他又该如何自处?
“你总得要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吧?”
他抬起头看她,眼神涣散。
——“我想要你,完整的沈青黛,只属于我的沈青黛。”
“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也不会离开你,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陈砚安的瞳孔终于聚焦,他略带着期盼地看向沈青黛。
——“那你答应跟我结婚。”
“我连大学都还没上完,我……”
“阿黛——”
他突然打断了她,又微微笑了笑。
“你坐过来好吗?我想抱抱你。”
沈青黛不明所以,但还是坐过去,抱住陈砚安。
他声音有些低沉,但平静温柔。
“我中学时,家庭变故,那时候我就知道,婚姻不可靠;但想到余生都有你,结婚于我来说却成了盼头。”
他的手搂住她的腰,满足地喟叹。
“其他那些事儿,原谅我这一次好吗?”
“你答应我的话,我保证不再害人,不会伤害自己,也不干涉你交友,我什么都改。”
他温柔至极,软硬兼施,精于算计,诱敌深入。
“你就当可怜我,应了我吧。”
——我以前太蠢了,居然亲自出手赶走那些苍蝇。
——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实在不明智,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自己动手。
☆、第 55 章
十四青涩
陈砚安和沈青黛在一起的第五个年头,他拉着她悄无声息地领了证。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沈青黛看着手里的红本,又看看笑得温柔的陈砚安。
——微微蹩起了眉。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陈砚安近来变得越发沉稳,对她亦是百依百顺,堪称典范,叫人挑不出错处。
可沈青黛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
逻辑缜密,哄得她晕头转向。
“上次你说我答应你结婚,你就改来着。”
陈砚安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但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
沈青黛盯着他良久,末了,叹口气,红本扔给他。
“算了,你就是个骗子,满嘴谎话。”
她拉起陈砚安的手,向右拐。
“去吃城西新开的那家淮扬菜。”
陈砚安终于笑出了声。
“阿黛为什么说我是满嘴谎话的骗子?”
——“中学的时候,你骗我说没处去,我根本不信。”
“那你为什么还收留我?”
——“你当时太可怜了啊,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似的。”
陈砚安停住了脚步。
“阿黛。”
沈青黛转头看他,满脸疑惑。
他指着旁边的婚礼策划公司,示意她看。
“咱们买请帖吧,我来写,为了这一天,我还去学了书法呢。”
当初的少年已经不复稚嫩,只是眼中的依赖爱恋一如当年。
“再买块儿玉,刻婚书。”
他看着她,带着些期盼,竟教她恍然想起,他当初百般不舍想留下的模样。
一晃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此证——
喜今日赤绳既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这其中一字一句,皆是他日思夜想,万般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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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黛怀第一胎的时候,妊娠反应激烈,再也没了从前的安然。
动辄发火,喜怒无常。
可陈砚安伺候的无微不至,搂着一大一小,稀罕的不得了。
公司的助理惊讶于陈砚安的好脾气,亦佩服他的耐心。
小则大半夜跑完城东跑城西,就为给妻子买一口热乎的糖炒栗子。
大则撇下公司不管,一个人带两个保姆照顾夫人。
沈青黛偶尔也会吵闹,所幸陈砚安一直包容着。
因着有了这个家,有了这个妻子,他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上了他以前很羡慕的生活。
是那种暖融融的,有家人爱人的,能抚慰一切阴暗伤痛的小日子。
——是他的阿黛给的。
——他将用一生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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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新婚不久的时候,陈砚安的行为还是很偏激。
每每沈青黛都只是旁敲侧击地警告他,并未拿到明面上说。
但结婚显然是有效的,陈砚安不再那么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
那年中秋节,她母亲送来了亲手做的月饼。
她就坐在陈砚安腿上,一起在天台赏月。
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陈砚安只是看着她,也不插嘴。
末了。
“阿黛到底想说什么?”
沈青黛红了脸,但还是硬着头皮。
“你头低下来,我告诉你。”
陈砚安闻言照做,他能感受到沈青黛清浅的呼吸,伴随着微弱的气流。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说过。”
他呼吸一滞。
“砚安。”
“我爱你。”
☆、第 56 章
一娇惯
齐景有个水性杨花的母亲。
那时候他还小,母亲整日不着家,父亲又当爹又当妈,他同他父亲感情很好。
大人吵架,他不明原因,但每次吵完后母亲摔门而去,他看到父亲掩面痛哭,总是心疼的。
再大一些,他慢慢明白了一切。
齐父是个温柔儒雅的男人,工作稳定,人也和善。
左邻右舍都说,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娶了那样一个女人做妻子。
齐景只觉得厌烦,他也不明白,为何那个女人如此这般不知廉耻,他的父亲还是不愿离婚。
其实最初,他是渴望母爱的,可是他的生身母亲,每每看向他,都像看一团垃圾一样厌恶。
他不解。
——既然这样,既不爱他父亲,也不爱他,为何要结婚,为何要生子。
可无论如何闹,他的父母,还是在一起生活到他高中毕业。
——他的父亲,死在了那个盛夏。
根本不用抢救,十八层楼跳下来,连个人形都没了。
到死,他都没有和妻子离婚。
齐景疯了一般质问他母亲。
——“你怎么配为人妻,为人母?”
——“下贱的,不知好歹的东西,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是他母亲,逼死了他父亲。
一个执意离婚,一个死也不愿意。
——“以前不管你怎么浪荡,他都容忍你。”
——“你没有良心,他只是为了不离婚,你却要将他逼到死地里。”
她不说话,一直沉默,末了,放下一张卡,毅然决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