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和电视里有啊。”靓靓皮了一下,笑嘻嘻的看着这位有浪漫主义情怀的老教授。
何主任摇摇头:“所以我一直没结婚,应该是这个工作害的。”何主任自嘲的笑笑:“靓靓,走呗,陪我到门口小店吃碗面条吧。”
第028章
成栎验过HIV抗体,三个月终于安全度过,他长舒一口气。化验室旁边就是人来人往的急诊,想起二十八天的时候,他拿到检测报告,第一时间找到程靓靓,告诉她这个事情,让她安心。
现在,靓靓去中州了,也没其他什么人值得讲这事了。不过那时候,与其说是告诉她,倒不如说他自己想找个地方倾诉吧。他脚跟一转,转出急诊。
他拿着化验报告征求过邱主任的专业意见,是否可以上手术台了,邱主任说没问题。但是六个月的时点还是要去做个全面检测为佳。
成栎觉得日子过得很快,从早到晚都是重复相同的工作,门诊、手术、教学和科研。但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说不出哪里出问题。
天气渐渐寒冷,这天早上,滨海迎来深秋的第一场暴雨,这雨下的没头没脑的,雷电交加,饶是他开车上班的,也被淋成落汤鸡。
还没坐定,电话铃响,是章院长找他。成栎从天桥穿过门诊大楼,来到章院长办公室,院长从大皮椅里面转过来,神色颇凝重。
成栎:“院长您找我?”
“来。”院长把成栎叫到电脑前,打开一张MRI图,“看这个,有什么问题?”
“胶质母细胞瘤。”成栎指了指影像:“左额叶区。”
“预后如何?”
“只有3%的人存活率可以超过5年,单根据这张MRI扫描判断,像第四类细胞瘤,如果按照国内常规的医疗手段,大概还有15-18个月的时间。”
“成栎,这张MRI是我的。”院长平静的说。
成栎愣了一下:“您叫我来?”
“你是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我叫你来就是让你给我专业意见。”
成栎略一思索:“去国外治疗的话,梅奥和麻省总医院都是顶级,但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神经外科实力也强,我最熟悉了解,主任DR Edmund White是享誉国际的神经外科专家和科学家,曾是我的导师,如果你们都愿意,他当您的主治医生是最合适的,国内的话,您除了我们院,不会再选择其他机构吧。”
院长起身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趟,作为一个医学专家,虽然这个领域并不是自己的专长,但他知道,除非有奇迹发生,不然也只是活15个月和18个月的区别,手术切除—复发—手术切除—复发—继续切除—死亡,国外虽然有一些创新的研究,但是和平医院的神经外科,有悠久的传统,近二十年有优秀的科研,还有成栎和他的团队。
院长坐下:“我相信你。”
“谢谢。”成栎觉得自己面对一个医学专家说着不要担心,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这种虚弱的安慰的话没有什么意义,他看着院长高壮的身形以看上去平静无波的脸,说了一句说过千百次的话:“我会尽力的。”
院长第三天就住进病房开始接受治疗,他生病的消息没有刻意保密,所以很快就在医院散播开了,住院之前他做了一些安排,向上级的主管领导报告了这事,自己确诊的疾病以及需要请一段时间的假,他把院内的大小事务交给姚院长,然后静静的等待检查和治疗。
成栎觉得有压力,不是因为这种疾病治疗,而是因为院长是他的良师益友,是父辈的战友,也是把他叫回国给他空间发展拳脚的人,是半个亲人。虽然生命必然走向衰老和死亡,但是熟悉的人的难以治愈的疾病,是不一样的。
敲门声,成栎起身开门,是章洁玲,他拉了张凳子:“洁玲,坐。”
章洁玲眉头紧皱,“成栎,现在什么情况?”
成栎调出电脑里的报告单:“不太乐观,四级胶质瘤。标准做法是手术切除肿瘤,放疗加化疗,但是通常只有一到两年。”
“你是权威啊,肯定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非常规的治疗手段都风险挺高,我需要问问患者自己的意见。”
章洁玲沉默了半天,说:“成栎,如果这个毛病是你得的,你会怎么样给自己治疗?”她又说:“成栎,请你把我爸,当作你自己的父亲一样来治疗,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请你救救我爸爸。”
成栎走出办公室后,来到病房。在院长的单人间旁边,有一个差不多同一时间收治的胶质瘤患者,是个年轻女性,叫胡笑飞,三十五岁,高中科学老师,说起来和成栎颇有缘,起初这姑娘因为有一只眼睛流不出眼泪了,当地医院不是认为没事,就是找不出原因,姑娘不死心,通过网上渠道求助,鬼使神差的被当时刚去国外工作的成栎当看到了,他那时候就是个爱钻研的楞头年轻小伙,十分不认同当地医院的诊断,根据她的各种资料,反复研究,各方认证,认为是一种罕见的脑瘤,这种发生率只占颅内原发肿瘤的1%左右的疾病,更重要的是,成栎想起自己的母亲,刚开始也是和她一样,无法流泪,拖了很久才查出是脑瘤。而他曾去枫城人民医院翻过十几年前的医疗档案,并且找到当时的主治医生,间接证明了自己的推断。
成栎给胡笑飞介绍了当时和平医院神外的主任陈先平手术,手术很成功。10年内,胡笑飞复发过一次,陈主任退休后是成栎做的手术切除肿瘤。现在是第二次复发第三次手术,她和成栎这么多年一直有通过邮件和电话定期联络和回访,后来还互相加了微博和微信。万幸的是成栎已经回国工作,不是上次这样,碰巧是趁回国做短期交流做的,有这个首次为她确诊的医生,胡笑飞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成栎对病人是很上心的,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与就诊疾病有关的,他都会很主动的去帮助他们,但又与病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在病人身上投入太多的私人感情是很危险的。这个姑娘与他特别有缘,罕见病的第一个实体病人,跟他母亲的疾病极其相似。他也听她偶尔念叨起,结婚第一年就发现脑袋里面长东西,切了还长,没个消停,太绝望了,但是这个姑娘很乐观,而且她的丈夫一直陪着在身边治疗,夫妻感情细水长流的好,让成栎深受触动。
两人间的病房,墙壁刷成浅粉色,病床上是白色的薄被子,旁边是铁皮制的茶几,上面摆着一个绿色的塑料脸盆,一个茶杯,还有一个白色的pad扔在桌上。
两夫妻看到成栎,向他点头问好。成栎:“感觉如何?后天手术,有没有问题?”
胡笑飞摇摇头:“还好吧,我都老病号了。”转身对家属老王说:“你出去帮我买瓶可乐好吗?”
老王知道她是支开他,虽然满眼担忧,但还是捏了捏妻子的手,微笑点头离开。
胡笑飞见老王离去,凑过去轻声的对成栎说:“成医生,虽然做过好几次手术,但是我还是很紧张诶。”她搅着手说:“以前你就告诉过我这个病会复发,但是我告诉自己,保持好的心态,积极治疗,一定没事的。”
成栎不语,拉了张凳子,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听她把话说完。
“给你看个东西?”她拿出手机翻了一张照片递给他看,神秘兮兮地说:“我昨天在医院捐赠站签了遗体捐赠书。我了解过,我这种脑子不好的人身体其它的器官利用率最高,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教授你记得我的器官还可以给需要的人。”
成栎看到照片,是一张亲笔签名的遗体捐赠承诺书,端端正正的写着胡笑飞三个字,他心头一震。
她停了两秒钟,继续说:“这几年,我很勇敢的和这玩意做斗争,我每次都觉得差不多忘记这事了,可它却一次次卷土重来了,也没办法,真是命不好呢,我……就是觉得对不起我们家老王,我们青梅竹马认识十几年,真正在一起也就这结婚几年,可我却一直在生病。”说到这儿,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成医生,对你说这话挺傻的,但我真挺爱我们家老王的,哎……真治不好的话早点走也好,不要拖着,早点放他解脱。”胡笑飞拿纸巾压了压眼睛,“医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如果我救不回来,就不要硬救了。”胡笑飞轻声说:“没有知觉一直躺着一直躺着的很难受诶。”
成栎皱着眉头,“别乱说。”
“医生,你有喜欢的人吗?”胡笑飞说:“医生,你那么帅,又那么优秀,肯定很多女生喜欢你吧。”
“你问我这么隐私的问题,我肯定不回答你的。”
“医生,我问个不厚道的问题,你看过这么多病人,如果今天换成生病的人是你,你会怎样?”
“还是不回答你的假设性问题哦。”成栎帮她摇下床铺,让她躺下,起身离开:“如果你早点睡,保持精神状态良好的话,我开个后门,可以让你只剃一小块头发,你从手术室出来还是和现在一样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打算放飞自我了,也不管虐不虐男,虐不虐女了,管写下去就好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