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之雀 (宠袂)

　　周围一时静默下来。
　　一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教她的那名A班训练生低下头去，努着嘴，看起来十分委屈，却也无话可说。
　　尽管不愿出风头，跟着安排好的剧本一步步走就可以，奚雀珂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了。
　　她叫了那名C班训练生名字一声。
　　大家于是都看向她。看她吸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大家基础有差距，这点是事实，天赋上有所差异也是事实。但我觉得你那句‘本来就又会唱又会跳’并不恰当。”
　　“在很久之前，每个人都是从零开始做训练生的。就拿我自己来说，虽然初舞台上表现还可以，但为此几乎一整年都在公司训练到凌晨。大家都是从头开始努力的。只是你说的这些A班S班、所谓基础好的人，她们的努力是在节目开始之前的，没有被大家看到而已。”
　　说完这番话，她很真诚地看着那名C班选手。看她再不哭了，也哑口无言。
　　“所以不如快点振作起来吧，继续准备主题曲，大家都愿意陪着你的。”她补充。
　　后来的情况果然有所好转——那名C班选手不再哭哭啼啼，大家也不再安慰她，而是一起抓紧最后时间训练。
　　奚雀珂只是忍不住随口说了这么一段，没想到后来被节目组给重点剪辑在视频里。
　　她虽然是个素人，但可以说是星火的关系户，节目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恶意剪辑她去祭天。所以他们把她那段话放得很完整，还渲染出“A班S班训练生之前的辛苦不被看见，大家其实都很努力”的伤感氛围来。
　　关于奚雀珂的风评于是又上升到一新高度，以“绝世美人”为基础，又加上“有天赋又努力”、“三观好正”、“性格分明”等一系列标签，闪闪发亮着。
　　[珂珂子说得太好了！泪目！你现在看到这些人闪闪发亮，但不知道她们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流下了多少汗水TAT！！]
　　[好喜欢这个神仙姐姐，我被圈粉了！漂亮的皮囊下也有一颗美丽温柔的心~]
　　[神仙姐姐勇敢飞，你的小仙雀们永相随！]
　　……
　　在远隔重洋的意大利，每逢周末，一群公子哥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苏爷消失不见，把自己关进放映室里，定时蹲守某个国内知名女团选秀节目。
　　不是因为他手下有家娱乐公司、尽心尽业，而是他女朋友也是个神仙，正被他捧得如日中天着，已经在国内爆红一片了。
　　贺宸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定点和苏野一起看这节目。
　　看过这一段，他侧目，果然看苏野又一副“我家雀雀就是这么厉害”的表情，暗自笑笑，轻讽道：“几乎一整年训练到凌晨？苏野，你还是不是人。”
　　苏野于是一瞬间冷下脸，觑他一眼，声音也较平时沉下去不少：“是真的训练。”
　　又不无骄傲地呵笑一声：“你以为初舞台上那一字马是瞎劈的？”
　　贺宸张张口，这会儿彻底哑口无言了。
　　行吧，肯努力又有人捧的小孩了不起。
　　*
　　一期又一期节目过去，一切都在苏野有条不紊的计划中——既把奚雀珂放在最耀眼的位置，又永远不让她成为最出风头的那一个。
　　譬如第二期的主题曲展演要选C位，由导师投票得出。几家大公司闻声明争暗斗、从中作梗，只有星火娱乐云淡风轻。
　　节目组甚至主动找苏野，试探他有没有兴趣开个最高价，苏野态度很明确——奚雀珂在S班就可以，不再加码，那是本来就属于她的位置。
　　最后的C位便落在另一名S班最强舞担——徐笙身上。
　　她果然就被舆论狙了几天。
　　虽然无伤大雅，但就像白纸上落了一滴墨，很让人膈应。
　　而奚雀珂除了初舞台熟悉音乐，被个别有心者说是“天选之子”、议论了几句外，风评一直干净又美好。
　　在资本运作下，她的黑料暂且被压得严严实实，只有以Amaris首席模特身份上过《Charm》杂志扉页、后来又以开场模特身份参加过Amaris走秀的事情被曝光。
　　这两点只会给她身上再镀一层金，被无数人一口一个“人间仙子”、“绝世舞姬”地叫着。
　　*
　　第一次公演舞台，奚雀珂所在的曲目又纯又欲，将她的气质突显到极致。
　　公布出来的总排名第3，实际总排名第2。
　　第二次公演舞台，奚雀珂突破自我，选了个炸场风，好评如潮。不少高清照片被在网络上广泛传播，网友们直呼[A爆了]。
　　公布出来的总排名第3，实际总排名也是第3。
　　第三次公演舞台，奚雀珂再次改变风格，选了个古风歌曲，又收获一“人间小妲己”的美名，甚至还有“魅惑众生”、“倾国倾城”等夸张赞誉。
　　公布出来的总排名第5，实际总排名第2。
　　当然，盛赞之中难免有杠精和红眼病作祟。
　　所有营销号都被星火拉拢得服服帖帖，唯有一个不怎么入流的，某天忽然贴出某论坛言论来，阴阳怪气那一出也是玩得手到擒来：[大家都说奚雀珂像喻翎，乍一看还真挺像，据说是喻翎转世？各位如何看呢？]
　　同时配了一张图，是奚雀珂古风舞台回眸杀和喻翎旧电影中回眸杀的对比。
　　这是营销号的惯用套路，欲黑却捧。
　　果然有部分人中了圈套，或者说纯粹想黑奚雀珂，或是该营销号自己买的水军，带节奏式地嚷嚷起来——
　　[不是吧不是吧，就这就这？有什么脸说喻翎转世？红也不要这么没皮没脸吧，自己究竟多高位置没点b数吗？真是吐了。]
　　[平时听那些人吹就有够烦，叫声“女神”就算了，现在还想骑到真女神头上去？]
　　[奚家的狗腿要点脸吧。]
　　……
　　但稍微炒起点热度后，很快就有很多正常路人或奚雀珂的粉丝到场——
　　[司马营销号，为了热度带逝者下场，你是不是脑子有点病？你全家祭天了谢谢。]
　　[不是吧不是吧，我没看错吧？为了黑素人带已故影后下场，现在的营销号都这么厉害的么？]
　　[在？人血馒头香不香？]
　　[司马营销号何时被封？坐等。]
　　[有一说一，你这么黑真没意思。并且两人是真的像，我第一眼就有感觉了，但知道说出来会招黑而已。所以大家都会做人，为什么就你不会？哦因为你本来就不是人。]
　　[呵呵，因为它就是想黑珂珂呀，没有黑料就只能拿这些没用的来做文章咯。]
　　[真的超像……]
　　[某家确定你家蒸煮（正主）没黑料？公司压得好而已。]
　　[谢谢赞誉，不做比较，逝者安息。抱走珂珂，专注自家。]
　　……
　　喻翎是上世纪一位数一数二的影后，并且是真真正正的影后，不是现在这些流量小花拿了多少奖项便可与之相提并论的，更遑论一位初出茅庐的选秀选手。
　　她可以说是影坛中当之无愧的一抹传奇，但已经逝世也是真的。
　　这条微博是意料之外的负面言论，苏野一笑置之，也不打算插手。
　　暴风雨来临之前，想做到完完全全地风平浪静没什么可能。但这种没水平的黑无关痛痒，只会给他的雀雀带来不小热度，再摞上一块垫脚石而已。
　　……
　　来到第四次公演舞台，也是最后一次公演舞台的准备阶段时，节目的播出进度和南麓岛的节目录制进度已基本重合了。
　　这时是八月中旬，这座近赤道的海岛燥热不已。但还好有360度的海水包绕，时不时送上一阵清凉微咸的海风，杀一杀那简直要逼死人的热意。
　　曾经一度热热闹闹的城堡，在经过几轮淘汰、几次依依不舍的惜别后，仅剩下最后36名训练生。
　　*
　　8月19日，七夕节前夕。
　　距第四次公演舞台还有五天时间，距最后一轮淘汰还有六天时间。
　　8月25日，录制完最后一轮淘汰后，剩余的24名训练生将会得到一个短暂假期，而后在九月初重返南麓岛，开始最后的总决赛角逐。
　　这天结束训练，奚雀珂拿到了手机，但只有十五分钟使用时间。
　　她争分夺秒地和苏野挂上电话，日常上网去看舆论。
　　她已经有了些经验——微博消息太多太杂，几乎是每分每秒呈爆炸式增长，对这短短的十五分钟来说没多大意义。除了偶尔觉得累，她会去自己的超话里看看，或者随机点开一些粉丝私信，让整个人重新充满能量。
　　其实如此想来，眼下正发生的一切都像在做梦，且梦幻得不切实际。
　　——她已然成为了一名一举一动都会引发热议的公众人物，坐拥百万粉丝，每时每刻都会收到消息无数，且有声势浩大的小仙雀在背后为她加油呐喊。
　　听苏野汇报工作似地告诉她舆论大势，奚雀珂阴差阳错地点进学校论坛。
　　严格来说，在晟铭里，毕业后就会失去进入学校论坛的权限。但这样的权限有延迟，直到九月新生入学。发帖和回帖等功能倒被取消得及时，她现在已经不能参与论坛中的任何讨论了。
　　但也无所谓，她就是突然想进来看一看。
　　好久没来这里，一时竟有些怔忡——现在想来，曾经在晟铭里的那些经历好像都已经无比遥远，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