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 似乎有人帮她摘掉了耳机。
沐霭将耳机戴上, 一道浑厚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I see trees of green, red roses too
I see them bloom for me and you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
女孩双目微阖, 靠在他的肩上睡得安静。
缓慢又忧伤的旋律, 恰如一个历尽悲伤者的自我救赎：人生沉重, 但这是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
《What A Wonderful World》是爵士音乐家Louis Armstrong临终前的谢幕之作, 是历尽千帆之后, 对这个世界重新焕发出的热爱。
沐霭不解, 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喜爱这样的一首歌。
细想起来，她写的作文，她的专栏文章, 她听的歌, 似乎都与一个17岁的高中女孩格格不入。
这两个月来，他亲自见证了她理科的飞速进步。
选择一个方向，长期坚持积累，这件事听起来并不难，每个人都做得到。
但这件事又很难，因为——
绝大部分人坚持不下来。
程曦近乎变态的自律和自我要求, 似乎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音乐一直单曲循环，沐霭静静地看着肩头女孩的睡颜。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懂过她。
耳边传来一阵欢呼声，程曦受惊睁开眼，无意识的偏头看去。
少年放大版的俊颜近在眼前，他的眼睛，格外清晰。
程曦怔愣了下，僵直的坐了起来。
大巴车停在了一个溪水潺潺的地方，同学们都下车去搬东西了。
车厢里空空的，就剩他们两个人。
春日的阳光笼罩着他的眼眉，分辨不出神情。
程曦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犹豫两秒，还是说了声谢谢。
沐霭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说，“咱们也下去搬东西吧，不然司机师傅估计得赶人了。”
两人一下车，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为了方便出来玩，程曦今天只穿了简单的白色T和黑色短裤，外搭一件oversize的浅蓝色衬衫防晒，长长的下摆，两侧还有开衩设计，更是增添了十足的随性感。
蓝色衬得她皮肤更白皙，是在阳光下简直要反光的那种白。
黑色长发松松地扎了个马尾，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巧的是，沐霭今天也穿了一件蓝色的衬衫，只比程曦的颜色稍稍深一些。
两人一起站在阳光下，大家惊奇的发现，沐霭的皮肤，竟然比程曦还要白一个色号。
10班所有的女生都柠檬了。
男生们去搬东西，女生们则负责寻找合适的地方野餐。
正午十点，阳光已经有些毒辣，程曦刚翻出一顶黑色鸭舌帽戴上，田兰就气冲冲地朝她走了过来。
“我快要被张弛气死了！”田兰对于自家男票简直无语了，“你知道他给咱们找的小组搭档是谁吗？”
“谁？”
田兰都懒得说出对方的名字，“喏，那边穿着仙女裙那位！”
程曦顺着田兰的目光看过去，穿着裙子的女生并不多，她一下就找到了。
“王倩？”
“对啊，张弛喊了宋晨，宋晨又喊了王倩，你说气不气人？”田兰刚跟男票吵了一架，此刻正怒火中烧，“咱们班他找谁不行啊，非得是王倩。”
程曦到觉得这件事不怪张弛，“他也不知道宋晨会叫王倩啊。”
“而且，他们都不知道王倩的事情呀。”
王倩成绩优异，长得也不错，在男生中间还是很受欢迎的。
“兰兰，好不容易穿了漂亮的新衣服出来玩，别生气啦。”
田兰还是觉得不爽，“那就让她跟我们一组？”
程曦想起王倩在考试前突然跟自己道歉的事情，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打算好要跟他们一组了。
“她既然愿意来，就让她来吧。”
两人正说着话，沐霭，张弛，宋晨三人已经搬着东西过来了。
宋晨是体育特招生，常常跟两人一起打球，他虽然成绩中等偏下，但是性格不错，加上长得也蛮帅，在班里的人缘一直不错。
宋晨一到就夸人，“哇，这个地方是谁选的，很不错啊！”
柳江虽然名“江”，其实只是一条长长的河，因为河边遍布柳树而得名。
每年春天，河堤旁的柳树新绿，临水人都能欣赏到“风慢日迟迟，拖烟拂水时”的景象。
程曦选的这个地方，正好在一块巨石的下面，可以挡住火热的日光，旁边不远处就是潺潺溪水，洗个菜什么的也很方便。
宋晨一到地方就把烧烤炉子架上，嘻嘻哈哈的开始干活儿。
男生们负责打水架炉子生火，女生们则负责洗菜，往竹签子上串肉串菜。
大家都是第一次有这样新鲜的体验，场面一时非常和谐。
王倩默默蹲在程曦和田兰的旁边，也不说话，神色里似乎有些被冷落的委屈。
程曦看不过去，拿了一次性手套给她，叫她串菜。
谁料到，王倩慢悠悠地戴上手套，才串了2串，就不小心伤到了手指。
“哎呀！”
女生惊呼一声，宋晨马上丢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
“倩倩你怎么了？”
“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扎了一下。”
“怎么见血了？你快别串了。咱们去找沈老师拿医药包吧。” 为了安全起见，沈老师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每次出行都会带一个大大的医药包。
宋晨非常心疼，赶忙带着王倩去找沈老师处理伤口。
奖学金的事之后，田兰一直就不怎么待见王倩。
竹签子戳到王倩的时候，田兰看得清楚。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她嗤笑一声，“就那么两滴血，大惊小怪的，估计还没找到沈老师，血就止住了吧。”
田兰实在忍不住吐槽，“还有啊，明明知道是烧烤，她居然穿白色裙子过来！不想干活直说啊，真是无语！”
程曦也很不爽。但毕竟是宋晨带来的人，一个班的同学，不好弄得太尴尬。
过了会儿，张弛和沐霭把火生好了，便过来帮两位女生一起穿串。
大家准备完毕，打算开始烤肉的时候，宋晨带着王倩回来了。
烧烤是个技术活，沐霭几人都毫无经验，试了几串，结果都以烤糊告终。
至于宋晨和王倩，原本也没指望帮得上忙。
最后这个任务还是落到了程曦头上。
于是就变成了她负责烤，沐霭在旁边打下手，另外几个人吃。
程曦的手艺不错，大家都赞不绝口，尤其是宋晨，吃得满嘴流油，一个劲儿地夸她。
“曦姐你的手艺真的太好了！这牛肉绝了。”宋晨年龄比大家小一点，嘴又甜，逮着班里的女生们都叫姐。
男生胃口大，吃完还意犹未尽，“可以多烤几串吗？”
程曦看着他就想起了自家贪吃的哥哥一样，笑着又加了一些牛肉串。
此时已经正午，烈日当空，虽然程曦选的地方有山石遮挡，但她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沐霭看得心疼，便说要替她。
程曦便将位置让了出来，在一旁指导沐霭。
结果，干啥啥都会，事事第一名的沐神，烤起肉来手忙脚乱，在程曦的监督下，仍然还是将肉串烤糊了。
宋晨在边上看了会儿，也有些跃跃欲试。
“沐神，让我来试一下吧！”
程曦看不得他们浪费粮食，正打算将烧烤的活接了回来。旁边一直默默站着王倩的开口了——
“你别添乱呀，程曦是专业的，你烤的不好吃多浪费食材。”
她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田兰，要是张弛拉着，估计能马上跟王倩干架。
宋晨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傻白甜，没有注意到几人之前的暗涌。
他虽然从小养尊处优，但很尊重别人，“那也不能光让曦姐一个女生干活吧，忙了那么久，她自己都还没吃呢。”
说着便接过程曦工具，要换她休息。
程曦被王倩这么一弄，也不想烤了，把烧烤炉的位置让了出来，站在一边指导宋晨。
宋晨还挺有天赋，烤得有模有样的。
他把第一串成品送过来给程曦，“曦姐，来，尝尝徒弟的手艺过不过关。”
程曦接过，尝了一小口，笑着夸他，“不错，可以出师了。”
一旁的沐霭盯着她手里的肉串，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程曦只好小声跟他解释，“你看我最近心率都很正常啊，吃一点没事的，你别担心。”
沐霭还是盯着她的肉串不放。
“你想吃？”程曦试探着问了一下。她印象中沐霭口味比较清淡，不喜欢吃重油重盐的食物。
谁料，沐霭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烤。”
程曦正要过去，沐霭却拉住了她，“不用麻烦，就给我这一串吧。”
程曦看着自己手里咬了一口的肉串，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宋晨得到了程曦的夸奖，开始热火朝天的投身于烧烤事业。程曦见他已经完全上手了，便当起了甩手掌柜，拿出妈妈做的爱心便当跟大家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