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关系,帮助你是我应该做的。
——差点就想这么回答。阮萌简直看见了红领巾在自己胸前飘。
怎么可能顺他的心意这么随便地糊弄过去?
“今天还是上次?”阮萌问。
“两次都是。”
“哦。”
“……”
所以,就没有下文了?
阮萌觉得失望,不是对事态发展的失望,而是对薛嵩的失望。原来他一直受着大家跟风的注目,实际却这么平常,不文艺,不诗意,也没有霸道总裁那样对全局的掌控力,偶尔做些没头没尾的事,但那也兴不起风浪,算不上戏剧。他甚至没有转身给自己指一朵花的能力。
可是,觉得应该会有一个特长能把薛嵩和其他人区分开,没找到就不甘心。
是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擅长报警吧。
两个人面对面冷场,男生一如既往地希望阮萌热情地填补上话题的空缺,但这次对方也硬拗着不肯迁就,漫长的煎熬之后,他才垂下眼睑想了想认真的解释。
“我是特别害怕尴尬的场面,就连尴尬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也会感到紧张,一紧张就会用奇怪的举动来掩饰。”
“但并没有起到掩饰的效果。”
“哦,这样啊。”
“所以我们还是见面吵架吧,比较自然,不尴尬。”
“有道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拜拜!”阮萌甩了一个夸张的笑脸给他,急匆匆地转身准备进门。
看起来是恢复了从前的关系,可却并没有愉快的感觉。
哪里变得不对劲了。
薛嵩迟疑了半秒,在她闪进门里的最后一瞬拉住了她的胳膊。作用力突如其来,女生几乎是伴着一个趔趄弹回来,重心还没有稳住就被男生揽进自己怀里。
“诶?”
身高差距的缘故,男生的声音像是从上面洒下的雨,混合着四周浓浓的花草香,把阮萌淹没了。原来拥抱是可以用来听的,就像蓄了一冬的冰的池塘开始融化。
“这次是故意的。”他说。
第七章
[一]
薛嵩一边往体育馆走,一边手舞足蹈地给陈峄城比画。
“队友有毒,真的!不仅不给我做视野,还抢我兵。打到一半还跑了,对面四个我们两个,太坑了!”
“你就没有不赖队友的时候么?”
“不是我赖他们,是真的太渣了!不是梦!当然我自己鼠标也不行,过几天我准备换一个。”
“可你在我眼里就是猪队友啊,你有什么资格嫌别人。”
“上次跟你玩的时候是因为网速差,我家一到周末网络就卡成狗,不信你把阮萌找来问问。”
“关阮萌什么事?”
“阮萌就住我家小区对面。上周送她回家才发现的。”
“怪不得把我落在学校了。”
“是你把我落下了,集体舞结束后阮萌肚子疼,医务室关门了,我帮她买药。结果后门口的药店也关了,我跑了四公里才买到,到学校时你早就回去了……”
“哈哈,”陈峄城一副“逮住你了”的表情,指了指他,“你也学会关心人了吗?”
“你可别误会,我完全是出于同情才帮她去买药的。”薛嵩拍了拍胸口,“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并不需要拍着胸口说话。”陈峄城正说着,见薛嵩又在那朵花面前停下,叹了口气退了回去,“又怎么了?”
薛嵩使劲对着花吹了两口气。
花还是纹丝不动。
“有问题。”薛嵩不甘心,把头伸到花的正下方左看右看,“是不是用胶水黏住了?”
陈峄城翻了个白眼:“别把别人都想得像你一样无聊。”
“要不怎么可能这么久都不落?”薛嵩更加使劲地吹了口气。
“你在干吗?”女生的声音。
薛嵩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站定后才感到大事不妙,是阮萌。
阮萌现在正用抓小偷的眼神盯着他,腿很僵硬地前后叉开,看起来应该是动作在发现薛嵩对着花吹气的瞬间就定格住了。更令人担心的是,她手里还拿着铅球。
“这、这个。我只是确认一下这个花是不是用胶水黏住了。”
“那是我的花!”阮萌气势汹汹。
“哦,是这样啊。打扰了。”薛嵩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去,确定阮萌不会把手里的铅球顺手丢过来之后才转身离开。
陈峄城跟阮萌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匆匆跟着薛嵩走了。对此评价:“你能不能正常点,恢复平时的高冷?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变得很蠢?不对,你原来也挺蠢的,可是你不要暴露啊。”
薛嵩本来已经觉得够羞耻了,陈峄城还在身后啰唆,简直想回身跟他打一架。不过想起阮萌说不定还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只好作罢。
[二]
日子是照常过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雨水很久不见了,自然也打不落那朵花。但每天烈日晒着,那花也没那么光鲜了。
阮萌觉得自己和薛嵩之间好像有什么在改变,到底是哪儿变了她界定不了,每次想到都很焦虑,应该还是薛嵩变了。早上学生会布置每个班交一份夏季文化祭活动策划。是班长开的会,回来向文艺委员传达。
传达就好好传达吧,笑什么笑?
薛嵩全程都是笑着的,好像心情特别好,让人摸不着头脑。
“挑选三名文艺骨干”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
“申请活动经费”这句又有什么好笑的?可他脸上就是带着笑。薛嵩给人的印象本来是经常冷着脸的,偶尔笑一下也是转瞬即逝,但他的笑又可爱又温暖,无法描述是哪个部分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帅,他的相貌根本无法归类,只是像冬天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有种让人变懒变软弱的感觉。
阮萌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是怎么笑,状若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份通知,听他的声音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有点笑意。
是怎么了?
传达了什么,似乎一个字也没有经过大脑,全都从靠近他的右耳溜过,绕着后脑勺从左耳沿下迅速跑开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笑什么,阮萌的心情也莫名跟着好了起来。
由于活动策划需要交打印版本,中午午休时阮萌借用了有电脑的学生会办公室写策划。
办公室起初只有她一个人,过了十来分钟,薛嵩进来了,只打了个招呼便在另一台电脑前坐下,背对着阮萌。两人各做各的事,房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敲出的文字仿佛从电脑中飘了出来,在半空中悬浮着。很快,所有空间都被撑满了,空气是密实的,但又不至于使人觉得压抑。
男生打印完自己的东西,过来放阮萌桌上:“这里有前几年学长学姐做活动时写的策划,我整理了一下,你可以参考。”
阮萌只点头说“好的,谢谢”,对方就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隔壁班的女班长推门进来,也是来借用办公室的,因为和阮萌关系较好,一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嗨,你也在啊!办公室好香!你喝咖啡了吗?”
“诶?哦,对,刚过来的时候有点困,泡了杯咖啡。”
“好香呀。”对方还在感叹。
她那么夸张,好像带点没话找话的意味,让阮萌不好意思,有那么香吗?
彼此互不干扰地继续工作,其间,阮萌出门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一推门,天啊!真的有特别浓的咖啡香!
时间过去这么久,依然没有散去。可见当时薛嵩在这儿的时候,也是感觉到咖啡味的。阮萌回到自己工作的电脑前,回想刚才两人在办公室各自做事的情形——
互相几乎没有说话,也完全没有对视,浸泡在同样的咖啡气息中,空气流动得缓慢。
男生是在更专注更高效地做事,所以他可能不知道,女生心里那点奇怪的盘算。两个人是同班班委,这个时候肯定是在为同一项活动努力,理论上彻底是文艺委员做前期准备,而班长需要扮演的角色只是必要时代表班级对外打打交道,像这些书面材料只待完成后他瞄上那么一眼,了解个大概,提供点建议,也就够了。所以他现在只能是在帮阮萌完成本应她独自完成的工作。但这乐于助人什么的,还不太重要。
女生期冀的,是更加感性和浅层的东西,比如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
她知道他在帮自己,所以走之前无论如何他也会过来打个招呼,也就仅此而已。阮萌在等他帮自己一个小忙,其实没有他表现得那么轻松,但他把其中辛苦都藏起来,最终来到自己面前,装作轻描淡写地嘱咐几句,那语气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走着走着顺手在路边拔了根草那么随意,随意中带着他小小的自负。而阮萌回给他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和更加轻描淡写的“好的,谢谢”,再没有别的什么。
等待的一切,想回报的一切,也就是这么轻飘飘的,却让人整个中午内心都沉甸甸的。
再没有比这更能给人温柔妥帖感的情境了。
[三]
连着三天,阮萌每天早晨五点就醒了,离七点的起床铃还有很长时间,起来也没有事做,只好在床上来回翻,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往日总是只觉得觉不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