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认真的,好似在拍什么价值珍贵的宝贝,门卫处的保安在她走了之后,背着手溜达到这里,视线从左至右看过来。
橱窗里全是优秀学生的照片,面无表情的男生和笑起来呆呆的女生夹在其中,只是别人无足轻重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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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阮眠去了趟市中心的新华书店,按照陈屹给的书单,买了一堆书,另外还拿了两本《如何一本书》和《1000篇读后感》,以防这些书买回去无从下手。
从书店出来,阮眠在附近找了家打印店,把之前拍的那张照片打了出来,后来拿回去找不到放的地方,她索性放在那本日记的封皮夹层里。
阮眠不擅长文字,日记不是每日都写,偶尔想起来写,也只有寥寥几句,但每一句都离不开他,也只有在那时候,她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点题。
有了陈屹的帮忙,阮眠便没有再去作文辅导班上课,之前和她加了好友的学妹在QQ问她怎么不来上课了。
阮眠只说是找了别的辅导班,另外把陈屹给的书单也发了一份给她,说是老师建议的书。
学妹表示十分感谢,之后在学校碰见,她塞给阮眠几根棒棒糖,阮眠还没来得及拒绝,人就已经跑掉了。
她盯着跑远的身影笑出了声,随手把糖放进书包里,回去之后在QQ上说了谢谢。
十一月底的那个周五,八中照例没有晚自习。傍晚最后一节自习课,阮眠在教室写完这周要交的读后感,准备下课拿给陈屹,结果周海半道被叫去开会,班里没了人管,陈屹和几个男生跑出去打球,一直到放学都没回来。
她留在教室等孟星阑做完卫生,一起去外面吃了晚饭才回去,路过李家超市,看见穿着黑色篮球服的陈屹站在店门口。
那时候已经是深冬,平城每日最高温度不过八/九度,晚上更是低得吓人,阮眠怕冷,早早的就穿上了薄款的羽绒服,男生却好像不怕冷似的,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面。
蹲在台阶上的李执比背朝路口的陈屹更先看见阮眠,他人蹲在地上没动,说话时唇边有一团团白气,“听说你生物竞赛拿了一等奖,恭喜啊。”
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难为他还记着,阮眠把没在衣领里的下巴露出来,说了声谢谢。
李执笑了下,从地上站起来。
陈屹早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时就转过了身,额前的头发沾了水,在大冷天里结成一缕一缕。
他抬手把头发揉开,手往下放的时候又顺手挠了挠后脖颈,问:“你这周的读后感写了吗?”
“写了。”阮眠捏着书包的带子:“你现在要吗?”
陈屹点了下头,“行,给我吧。”
李执转身往里走,“进来说吧,外面这么冷。”
三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李执去了后面的院子,陈屹捞起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在穿。
阮眠这周回来带了不少课本,书包有点重,搭在柜台边上,她翻到生物书,课本中间夹着笔夹着作文本,还夹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拿出来的时候,夹在课本最底下的东西掉了下来,砸在玻璃台面上发出“当”的一声。
阮眠偏头一看,是之前学妹给的棒棒糖,一直放在包里也没想起来吃。
站在一旁低头回消息的陈屹听见声响,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哦,没事,东西掉了。”阮眠找到作文本递过去,另只手下意识去拿那根掉在桌上的棒棒糖。
陈屹看了眼她的动作,接过本子随意看了两页作文,说:“周一去学校拿给你。”
“好。”交完作文也没其他事,阮眠不擅长和陈屹独处,李执又久久不回,她犹豫着准备回去了。
陈屹看出她的不安和焦灼,将本子放在桌上,又是那句:“早点回去吧。”
阮眠对这几个字有阴影,乍一听到,整个人微微一僵,眼睛眨了两下,把手里的糖递了过去,“我之前把你给我的书单发给了一起上作文课的学妹,这是她后来给我的糖,给你一个。”
陈屹把糖接了过去,“谢谢。”
“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嗯。”
阮眠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扭回头。灯光明亮,男生的脸庞在光影格外清晰。
她抿了下唇角,缓声说:“陈屹,谢谢你。”
男生愣了两秒,才抬起头说:“不客气。”
阮眠露出一个格外浅的笑,收回视线从店里走了出去。夜色掺着昏黄光影,女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陈屹盯着雾气弥漫的夜色看了片刻,淡淡收回了视线。
其实作文这事要说起来他只能算是中间的搭桥人,真正在教阮眠的是他奶奶沈云邈老先生。
沈老先生大学就读于平江大学人文学院,毕业后一直留校任教,两年前被平江大学返聘回校,现在在学校中文系(前身为人文学院)授课。她教书育人大半辈子,带过的学生如今在业内也都大有所成,可谓是“桃李满天下,春晖遍四方”的最好诠释。
那天赵老师让陈屹教阮眠,陈屹回来之后就把这事托给了沈老先生,请她收个门外学生,也不用教得多么厉害,能把作文能不写跑题就成。
之后的书单和读后感也都是沈老先生给阮眠布置的作业,陈屹怕阮眠心里有负担,就没跟她说实情,每次的读后感批注也都是沈老先生先在别处写好,他再誊到作文上。
阮眠跟着学了这么长时间,虽然没什么大的变化,但也算有进步,起码在前不久刚结束的期中考试中作文没有再写跑题。
思及此,陈屹拆开手里的棒棒糖,吃到嘴里一股子甜到腻的果香味,他微皱了皱眉头,囫囵嚼碎咽了下去。
第12章
零八年的最后一天是阮眠的生日,那天正好也是八中的元旦晚会,学校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开始在筹备晚会的节目。
全校一百多个班级,除了高三,剩下的每个班都要求交一个节目,之后再由校领导审核,砍掉了近二分之一。剩下来的都是要在晚会当天上台表演的,高二两个理科实验班受学校扶持,两个班合作出的小品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成功的站在了当天的舞台上。
那个时候的快乐和欢闹都只属于高一高二,大礼堂和高三教学楼相距甚远,他们看不见那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尽情享受这一时刻的所有美好。
晚会当晚,高二文艺班的盛欢在表演完节目后,没有按照原定流程从舞台左侧退场。她捡起台下好友丢上来的大喇叭,当着一众师生的面,公开说要追求高二理(1)班的陈屹同学。
八中建校百年,还是头一回出现这样的事情,台下几千师生在猝不及防的安静中,突然爆发出一阵能把房顶掀翻的尖叫声。
场面几乎失控,学生们尖叫着、呐喊着、起哄着,而校领导则脸色各异神情莫辨,教导主任吴严率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两步冲上台,夺过女生手里的大喇叭,把人给按下了台。
那是阮眠第一次见到盛欢,女生的妆容精致,肆意洒脱,廉价劣质的表演服在她身上体现出了最好的样子。
在观众席近乎失控的尖叫声中,她扭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陈屹,男生戴着棒球帽,低着头在看手机,好像这一切的疯狂都与他无关。
有那么一瞬间,阮眠有些同情盛欢,但在同时,她又很羡慕她。
因为,在全校那么多女生中,没有人能像她那么勇敢,那么的不顾一切,毫无顾忌的说喜欢。
阮眠收回视线,耳边是孟星阑按不住的激动尖叫:“我的妈呀!盛欢也太酷了吧!!我一个女生都要爱上她了!!!”
是啊。谁能不爱这么漂亮又不拘一格的姑娘。
阮眠的脑海里浮现出女生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她忍不住又扭头往后看,陈屹的座位空了出来。
那时候晚会已经在吴严的镇压下勉强回到正轨,场面没了之前的轰动,阮眠伸长脖子往四周看。
最后在礼堂出口处看到男生往外走的身影,在他身后,是刚才站在台上跟他表白的盛欢。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阮眠盯着那扇开了又关的门,心神全乱,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也不看到别的东西。
脑海里全是两个人走出去时的背影。
那天直到晚会结束陈屹都没再回来,散场后,阮眠和孟星阑随着人流往外走,周围人全都在议论盛欢。
她揉了揉耳朵,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
从大礼堂出来后,孟星阑拉着阮眠去校外吃夜宵,冬夜的冷风凛冽刺骨,吹得阮眠的眼睛都红了。
那晚回到家,阮眠在夜里发起了高烧,隔天早上在家附近的诊所挂水时,她从孟星阑那里得知陈屹昨天又拒绝了盛欢。
当时是方如清陪着她在诊所,瞧见她面露喜色,方如清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问道:“遇上什么好事了?”
“没什么。”阮眠收起手机:“就是之前以为丢掉的试卷,又在同学那里找着了。”
“这么不小心,下次试卷可要收好。”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