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因为比武太过一边倒的情况,大佬们那边发话了。钟离鹤端起徐锦衣放在自己面前的一杯雨前龙井,漫不经心地看向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白少侠难道不打算上台一试身手?”
安安静静坐在大佬堆里面围观的白玉堂表示自己真是躺着也中枪,他对着钟离鹤微微躬下身,用难得尊敬的语气说道:“晚辈今日只是来观摩学习的。”
钟离鹤听了白玉堂的话,露出一个奇异的表情,他转头对坐在自己右边那个一直闭目养神的老者说道:“柳兄,你这个徒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
“玉堂一直很乖。”柳文素淡淡地说道,他睁开眼睛扫了一下台上的局势:“钟离兄别急啊,这才第一天呢,你就想出结果了?慢慢比呗。”
白玉堂听了柳文素的话后,继续面无表情地认真盯着比武台上两人的一举一动,努力贯彻自己的“观摩学习”,并且在心中为师父淡定的毒舌点了个赞,同时心甘情愿地承受了其他大佬的徒弟们看过来的愤怒或者不平的目光。
你不服啊?不服过来打我啊,你瞪能瞪死我吗,幼稚。
白玉堂并不在意那些探究的、恶意的或者崇拜的视线,因为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如果说跟着刀行云的人学会了如何高调的酷炫(例如顾西辞),那么跟着柳文素的人就学会了如何低调的狂。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霸刀山庄的人和七秀坊有点儿相似,这两拨人都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们自己活得开心活得问心无愧就好了。
而且让白玉堂心不在焉的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至今都没有找到顾西辞的下落。
那天他跟展昭和丁月华收拾了东西之后就一路走官道飞马来了藏剑山庄,然后展昭和丁月华在杭州四处走访探寻顾西辞的踪迹,白玉堂则直接去找了已经来了藏剑一个月的师父,霸刀山庄的庄主柳文素。找到柳文素的时候,他正在跟藏剑山庄的庄主叶临川在天泽楼下棋,白玉堂表示自己有要事禀告,请闲杂人等退散,同时做了一个手势。
叶临川看了白玉堂一眼,点点头,周围巡逻的藏剑弟子就在一瞬间消失了踪影。在亲自确认周围没有人偷听之后,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对柳文素和叶临川重新见了一礼:“师父,师兄。”
“别叫他师兄。”
“别叫我师兄。”
柳文素和叶临川同时说道,柳文素淡淡瞟了一眼叶临川,叶临川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玉堂,你也知道,这个身份是要保密的……”
“反正现在又没人。”白玉堂对此表示无所谓,他神色严肃地看着柳文素:“师父,西辞失踪,唐门内变,唐非离囚禁了唐七叶前辈,唐非鱼遭遇伏击后逃生,隐元会中有人叛变,还有大量探子渗入。”
“隐元会乱套了?”叶临川脸色一变,他轻轻抽了一口气。
“爹都当了这么多年,儿子都那么大了,你能不能淡定一点。”柳文素忽然出手一巴掌拍在了叶临川的头顶。他那一掌又快又准,只能看见一片虚影,等到叶临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敲了,根本没法躲开。
白玉堂同情地看着叶临川。
叶临川摸着自己被拍红的脑门苦笑:“徒弟受教了……但要说隐元会乱了,这也太——”
“隐元会的隐患原本就存在,十七年前的事情没有收好尾,搁到现在才爆发已经是幸运了。”相比叶临川和白玉堂,柳文素何止是淡定,他简直淡定过了头,像是早就知道隐元会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般。他曲起手指握着一枚棋子,轻轻敲了敲棋盘:“比起那个,我更在意顾西辞的下落。”
“应该是在……赵绮白的手上。”白玉堂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
“变天君?”叶临川皱眉。
“小晚传信说,变天君的事情有变,她怀疑赵绮白是假的,顾西辞才是真的。”柳文素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叠成小块的纸递给叶临川,叶临川接过展开,一目十行地看完了。
“可是西辞不是……小云的徒弟么?”叶临川慢慢说道在说出刀行云名字的时候他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她继承了小云的衣钵,应该是皓天君才对。”
“西辞长得跟赵绮白十分相似。”白玉堂淡淡地说到:“她的真是身份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但有人知道,瞒了这么多年没说过而已。”
“唐七叶那小子真不老实。”柳文素把空了的水杯推到白玉堂的面前,白玉堂歪了歪头,走进天泽楼里面去找水泡茶。
“师父,小云……”白玉堂走了以后,叶临川勉强维持的表情变成了一脸苦涩,他看着柳文素,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张口。
“她一直活着,自己把顾西辞养大了,然后五个月前死在了真定府。在她死前隐元会沉寂已久的黄字一号到十三号全都动了起来,唐七叶接到消息之后去了一趟真定府,最后把顾西辞带了出来,交给唐非鱼一起去了开封府。”柳文素看着叶临川一脸苦逼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你别再想了,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不肯见你,到死都不肯。那么个倔丫头啊,我当初就说过她肯定会吃亏……”
“啊,我明白。”叶临川低下了头。
风吹过天泽楼前空荡荡的庭院,卷起了满地残花落叶。
液体撞击石头的啪嗒声响起,在这个安静的庭院之中显得异常清晰。从天泽楼中出来的白玉堂淡定地给柳文素和叶临川满上茶水,然后他后退一步站在了柳文素的背后目不转睛直视天空,把自己装成了一尊雕像。
柳文素握着茶杯坐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叶临川的肩膀。
“他们去开封府是去找朱子宁的?”柳文素不再搭理叶临川,转头问白玉堂。
白玉堂点点头:“隐元会内部有叛徒,朱子宁先跑了,只抓住了他的一个替身,但是得到了这个。”
白玉堂一边说,一边从兜里面取出一个金算盘放在石桌上。
“阳天君的信物啊,这么多年总算是拿回来了……可惜暂时没什么人能用得上。”柳文素摸了摸金算盘。
“有你哥哥的消息吗?”柳文素问道。
“没有。”白玉堂神色一黯,摇头。
“知道了是朱子宁干的就总会有找到他的机会,那老家伙活不了多久了。”柳文素冷哼一声。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喝完了一杯茶,柳文素忽然想起了什么。
“因为在顾西辞失踪之后,我、展昭、月华还有唐非鱼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一个消息,消息称西辞会在名剑大会的时候出现在藏剑山庄。当时隐元会中有叛徒,我们没敢轻易尝试悬榜,而茉花村虽然距离海市很近,但敌我未明,且未到海市的开市时间,我便想着反正都没有线索,不如过来一探究竟,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白玉堂一边解释,一边从捧出了之前他收到的纸条递给柳文素。
柳文素看过之后却皱起了眉头:“让你、展昭、丁月华和唐非鱼同时收到?这手笔有点大啊……如果不是隐元会,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情?”
“我觉得可能是赵绮白。”白玉堂的神色有点阴冷:“只有抓了西辞的人才可能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在哪里,但是赵绮白为什么要带西辞来名剑大会,我却是不知道了。”
“如果顾西辞真的是变天君……你知道变天君的能力是什么吗?”柳文素叹了口气,“赵绮白是假的,那她背后的襄阳王就有不纯的动机,很可能朱子宁和唐非离也已经跟他们勾结在了一起,想要做什么,昭然若揭啊。”
白玉堂一下子明白了柳文素的意思,他瞪大了眼睛:“有可能……吗?”
“凡事无绝对,得早做准备。隐元会已经被唐非离暂时废了,这边指望不上,那就只能让小晚和道苦大师走一趟了,毕竟这两人在京中对上面的影响力可是很大的。”柳文素敲了敲桌子:“叶临川,你别哭了,进屋去写信!”
“哦。”叶临川站了起来,他的神色有点呆呆的,眼睛通红,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师父,真的没问题吗?”白玉堂有点儿担心。
“这个时候他敢有问题!”柳文素瞪了叶临川一眼,“藏剑山庄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豪杰参见名剑大会选举新任武林盟主。也算是误打误撞吧,这次赵绮白一定会来的,到时候你给我做好准备!”
“她真的会来?师父你要直接拿下赵绮白吗?”白玉堂心想自家师父真是雷厉风行。
“我倒是想!但恐怕很难啊。”柳文素冷笑一声,“她当然敢来,她都敢冒充变天君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而且你以为在这里拿下她很容易吗?且不说庆城公主在武林中那高得不正常的声望……只要她一天还是太后娘娘宠爱的公主,就一天没有人能动的了她,说她和襄阳王怀有二心?证据呢!”
说到底赵绮白那个武林声望也有九天出力捧的份儿,毕竟当初大家都以为她才是变天君,捧高她当然是方便自家人。哪想到这是个西贝货,九天辛苦一番为他人做了嫁衣,简直是自扇巴掌。
“就算这次办不了她,那也让她做不成她想要做的事情。敢对九天出手,有意思,老夫很多年没有碰见过这么大胆的年轻人了,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这次就让老夫看看这位庆城公主究竟有什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