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顾西辞的话,守门人心中生疑。他丝毫不怀疑顾西辞在找事儿,但顾西辞说的也是事实。守门人想了想,拉响铃铛把另一个人召唤过来,让他去请示赵绮白的意思。
赵绮白虽然恨不得立马杀了顾西辞,但想要得到《九天兵鉴》的欲|望更加强烈。所以她曾经吩咐过守门人,尽量满足顾西辞一切合理的要求,如果不知道该不该做,就去派人请示自己。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了,那人手中还抱着一叠蜡烛和好多压扁的灯笼,他把怀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一屁股坐下,一边开始组装那些灯笼,一边愤愤地说:“公主说让我们给她照亮!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都被我们公主抓了还这么得意!等到她写完了公主要的东西……哼!”
“唉,别抱怨啦兄弟。”守门人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蹲下来帮他一起装灯笼。
很快十个烛火明亮的大灯笼就组装完成了。在确认顾西辞确实有被好好地关在笼子里面之后,守门人打开了大铁门,和同伴抱着灯笼走进了牢房。他们点燃一盏又一盏的灯笼,然后把灯笼挂在牢房四周。十盏灯笼挂完之后,整座牢房亮了起来。
“老实点吧!”守门人抬头冲着笼子威胁了一句,然而顾西辞只是抱着腿垂头写着什么,根本不搭理守门人。
守门人悻悻地走了出去,“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顾西辞慢慢抬起眼睛,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清楚了被烛火照得如同白昼的牢房。
这是她被幽禁在这个黑暗牢房的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明亮的光。顾西辞的目光定定地盯着一盏灯笼,她几乎想落泪。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光明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
但现在还不能哭泣,因为她还有希望,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顾西辞的目光从灯笼上收了回来,落在铺在自己腿上的宣纸上。
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题目:山河流云剑剑谱。
赵绮白,你不是想要绝世武功吗?好啊,那我就把山河流云剑默写给你看啊!我倒要看看,在没有学过冰心诀心法、也没有练过江海凝波剑的前提之下,你要怎么样努力才能领会到更深一层的山河流云剑?
顾西辞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在听到顾西辞要灯笼照明的时候,赵绮白其实是觉得开心的。因为要照明就代表要写字,要写字就代表顾西辞想通了,愿意给她默写那本她期待已久的传说中的《九天兵鉴》。只要能得到顾西辞手中的《九天兵鉴》,赵绮白觉得这点儿委屈她还是能忍耐一下的。
大不了等顾西辞默写完了之后在杀掉她好了。
要怎么杀她才能让自己感觉到愉悦呢?赵绮白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之中一个一身王爷服饰、看似十分威严的人走了进来。那人身后跟着一溜的侍卫,都自觉在屋子两边排排站好,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丝毫的声响惊动正在沉思中的赵绮白。那人走到了赵绮白身边停下来,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白儿。”
“父王,您回来啦!”赵绮白惊喜地站了起来,她搂住了男人的胳膊,歪着头撒娇:“白儿好想父王!”
“小丫头,回来了也不跟本王说一声,鬼灵精!”赵绮白的生父,襄阳王,对着赵绮白宠溺地一笑,掐了掐她的脸蛋。
“那是因为白儿听说父王正在巡查,才没有打搅父王的工作,反正父王回来了会第一时间看见白儿的!”赵绮白甜甜地笑了。
“傻丫头。”襄阳王摇了摇头,他拉着赵绮白坐下:“你现在就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父王放心,白儿出马怎么会有错!”赵绮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白儿对李玉那个老太婆说想去参加藏剑山庄举办的名剑大会长长见识,李玉知道白儿喜欢学武,就同意了。然后白儿趁机出京,在茉花村把顾西辞抓了回来,唐非鱼也交给了唐非离处理。现在顾西辞就在后山的石牢中关着呢,白儿废了她的内力让她没法逃走,她现在乖乖地在给白儿默写《九天兵鉴》。”
“好,好,好!”襄阳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拍了拍赵绮白的手,态度慈祥而亲切:“本王身在襄阳无法出去,外面的事情就交给白儿你来调度了。”
“父王放心,白儿一定办到!”赵绮白信誓旦旦地说。
“李玉对你还不错嘛。”襄阳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貌似无意地问道。
“父王,您别提了,一想到李玉对白儿那么好都是因为顾西辞,白儿就恶心得想吐。那个该死的老太婆竟然把白儿当成别人的替身,看着白儿的脸去思念那个顾西辞,不可原谅!”赵绮白的脸色猛地变了变,她握紧了拳头,冷笑道。
“白儿莫气,事成之后,李玉任你处置。”襄阳王看着赵绮白愤怒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华丽的丫头贴着墙根走进了客厅,她在襄阳王的身边跪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王爷,夫人她……”
“那个女人又怎么了!”襄阳王还没开口,赵绮白就冷笑着嘲讽道:“原来她还活着吗?我还以为她早就死了呢!”
丫鬟被赵绮白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襄阳王叹了口气,拍了拍赵绮白的手:“白儿,怎么说她也是你母亲……”
“白儿没有那样的母亲!也就父王您大度,能容忍得了那种女人!”赵绮白站了起来,她慢慢走到丫鬟的身边,抬脚露出精致的绣鞋,狠狠地踏上了丫鬟的手背来回踩碾。丫鬟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却慑于赵绮白的威势而不敢叫出来,只能垂着头浑身发抖,默默忍受赵绮白的凌虐:“滚回去告诉她,让她老老实实在房间里面安心养病!别没事儿总是整一些事端出来!”
“走吧。”襄阳王挥了挥手,丫鬟捧着被踩的红肿的手,含泪告退。
“父王,您为什么不杀了她?”赵绮白转过头看着襄阳王。
“现在还不是她暴毙的时候。”襄阳王淡淡地说道,“白儿,别生气了,给父王讲讲你在开封遇到的事情吧。”
“好的父王!”赵绮白立马恢复了愉悦天真的神色,开始给襄阳王叽叽喳喳地讲故事,欢快如同一只小鸟。
☆、第42章 【四十二】心似沉渊
顾西辞用默写完的山河流云剑总诀和第一章去向赵绮白换了一顿饭,赵绮白握着山河流云剑如获至宝,心情了开朗了不少,大手一挥给顾西辞吃了顿好的,并且吩咐手下要尽量满足顾西辞的要求。
顾西辞觉得自己现在跟待宰的猪差不多,赵绮白和颜悦色地对她只是等着她养肥,等到什么时候养肥了,就会露出真实的嘴脸磨刀霍霍了。
但是顾西辞不在乎,因为在她默写山河流云剑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可能会帮助自己逃出去的办法。
在很久之前,顾西辞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练成山河流云剑,不管是她彻夜研究剑招的变化,还是照本宣科地比划招式,始终不能凝聚而连贯地将其运用到与刀行云的对战中去。顾西辞十分烦恼,这个时候刀行云告诉她,这套剑招她自己其实也没有练成,舞动之间总是差了一种感觉,到最后只能放弃。
顾西辞想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暂时放弃练习这套剑法,把江海凝波剑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但她心中始终存着一个疙瘩,一个想要练成那套剑法的疙瘩。
而现在,顾西辞内力尽失,被关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之中,一个人孤寂地为了活下去给她的敌人屈辱地默写剑招。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水滴击打在石壁上发出的声响,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监牢这种安静的环境之下听得极为清楚。顾西辞的心跳与水声渐渐合为一个频率,从激动愤怒的狂跳减慢为沉着的稳跳。
心静下来的时候,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楚,杂念渐渐排出脑海,顾西辞的注意力开始专注在她默写出来的剑招上。她已经十分熟悉这些剑招了,一招一式都印刻在脑海之中,默写下来的时候不假思索。但渐渐地,顾西辞却发现了一些自己以前没有发现的东西,她总觉得,随着自己的默写,这些以前看来生涩无比完全不可能联系在一起用出来的招式,似乎……活了过来。
在顾西辞被剥夺了一切,看似已经变得一无所有希望全无的时候,某些早就深深印刻在她血脉里的东西,逐渐复苏。
顾西辞开始默写得很慢,她每写一招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思考,这一思考就是很长的时间,蜡烛一根根燃尽,守门的人进来换了蜡烛又走,这些顾西辞全然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在盯着铺在膝盖上的宣纸,外人看来她是在绞尽脑汁拼命回想招式,但实际上在心中她已经把这些招式尝试着串联起来了。
有门。顾西辞默默地想。她一点儿一点儿地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但渐渐的,她思维之中拆招破拆的速度越来越快,等到宣纸被用完的时候,顾西辞成功破解了第一个招式串联。
她从无我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目光在新换的灯笼上扫过一圈,慢慢抬起手,朝着铁笼子隐秘的一角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