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不动。
他替她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纯水晶制成的Elsa,手掌大小,通体晶莹,连一根发丝都雕得栩栩如生。午后阳光照进窗,在面前的矮桌切出一个长条,它躺在长条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悦颜只看了一眼,目光有些移不开的趋势。
他是个真正老道的商人,永远最快抓住人心底的欲望。
田德姿态放松地倚在沙发上。他没逼她接受,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颜颜,不能这么没有礼貌的,是不是?”
厌弃与憎恶同时登顶,她猛然抬起头,望向跟自己一桌之隔的这个男人。
脸庞坚毅,下颌紧实,带着一种跟年龄不符的紧绷感,他的脸上有阅历积淀的沉稳和持重,这大概就是男人味的源头。
她隐忍地拒绝:“谢谢,但是我不能要。”
田德笑了:“是不能,还是不敢?颜颜,它不会咬你。”
悦颜并不避讳另一个关键事实:“我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田德语气减缓:“有时候送人东西,未必是想得到什么,只是想让收礼的人感到高兴,这个社会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现实。况且,能用钱啊礼物换来的东西我一眼都不会多看,因为那往往会给人惹来麻烦。”
悦颜忍不住问:“那你要什么?”
他笑而不语,走之前都没给她明确的答复,只是说:“有空一起吃个饭。”
悦颜看着他离开,步履倜傥,走到旋转门处,抽烟的几人连忙碾熄烟头,围拢过来。
黑色的轿车开到酒店门口,他微微低头,欠身按住西装的下摆,坐了进来。
又过了半个钟头左右,沈子桥才从电梯里出来,身后跟着提着笔记本的钱宁,从两人神色里悦颜多少猜到,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司机候在大厦台阶下,即便心事重重,沈子桥仍记得为她开门。
她在后视镜里瞥见他一双忧色重重的眼。
这次定向投标,从最开始传出的风声就没听说田氏会参与,所以几家公司包括康盛都准备了很久,自认信心满满就此一搏,不成想中途会杀出一个田德。田氏电机制配一直占据龙头,这个项目由政府出资,一旦拿下就是招牌,他不会这么傻轻易让别人来分自己的一杯羹。
最后竞标的结果也确实如此。
这次的打击对沈子桥而言不可谓不小,因为这或多或少影响到他对自己的判断。他曾孤注一掷要领公司往开疆扩土发展,却不曾想过走去的地方也会是悬崖峭壁。
他太鲁莽。
他该记住,他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他的肩上有几十个人要靠他吃饭。
下属犯错,会有上级责骂,骂过也就过了。
那么一把手的失策呢?
无人监督、无人掣肘,只能任负罪感被无限放大。
中标名单下来的那个晚上,沈子桥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待到很晚,晚到关灯走时,他们这一层楼只亮着一处小灯。
周围漫开无边的暗色,女孩枕在臂间,睡得香甜。
心下酸软,如羽毛轻轻拂过,轻而又轻地带上身后办公室门,沈子桥走上前来看她。秀发弯在颈边,她的侧脸被手臂挤压,作用力让嘴微微嘟起,唇瓣是少女天生的莹润,唇纹很浅,像沾了蜜。
沈子桥一笑,不光为她可爱的睡姿,也有为她臂下压的一张白纸,大概等的太无聊了,她用水笔在上面画了个卡通版的美少女,大眼睛长睫毛,头发像剑一样飞出去,被笔用心的全部涂黑。
大概就是在涂黑的过程中睡着的。
他没有叫醒她,伸手拉来了隔壁工位的一张滑椅,坐下后又用脚勾来一张,舒舒服服地把腿翘上去,抬手枕住了后脑勺。
而累还是累,身体的疲倦还是其次,最难排解的是心底的孤倦。
月光从外射入,如轻纱覆在办公家具上。他的目光一寸寸在房间里移动,销售部的办公室全部打通,视野不受阻碍,这里每一毫每一寸,都是他赤手空拳搏下来的,可是彻彻底底属于他吗?他敢打包票,他一朝落势,这屋里的东西就像张了翅膀一样,招呼都不打地飞光。
只是一个瞬间的闪念,就让他的心温柔到无可救药。
他将目光投向灯下安睡的少女,她发如浓云,积在肩上,不带一丝的重量感。她睡得好香。
沈子桥闭上眼,呼出口气,跟自己讲:这样就够好,他不可以太贪心。从小到大的寓言故事都在告诉他,贪心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
一阵猝不及防的手机铃声闯入这片静谧空间。他不动,确信自己已经设置静音,伏在灯下的女孩慢一拍地直起身,拨着头发,温吞地接起了电话。
“嗯,在公司……还没下班,对的,好啊,有空约。”
太好猜了,这么自然的对话,不像对沈馨儿这么亲密,但自有一种脉脉的温情。
他的心莫名其妙地升起一股烦躁,像一团灰云硬塞入胸膛,让他无法呼吸。
他故意制造了一起动静。
他指挥脚下的椅子撞向隔板,发出很沉闷的一声咚。
惊得她立马回头,眼中是小小的被吓到的惊惶,手压在胸口:“你吓到我了。”
沈子桥并不着急应答,他仍旧坐在用两把椅子拼就座位当中,像个虚张声势的联邦国家首领。
她没跟他解释电话那边那位,当然她没有这个必要。
但她没有介绍。
他看着她,眼睛里亮着什么,她不会看不懂。
“谁啊?”他动员唇周肌肉,挤出一个笑。
“一个朋友。”
她回答的时候,避开了他的目光。
临近放假,陈思恒主动约她出来几次,他沉稳周到,敏感如她,也察觉不出一丝一点的异样。
她怀疑他的父母或许也听说过她的存在,他为她带的两次煲汤,都有红枣,有增补气血的功效。
但奇怪的是,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但谁都没有想过往爱情那方面发展,或许他过于正直,而她又总是心不在焉。相处总是愉快的,她的朋友圈太小,她的同学们不是结了婚就是迁去外地发展,聚起来实在困难。
她当他是救命稻草,兼有玩伴的功效。
陈思恒也很有分寸,带悦颜出去吃饭,专门找那种人声鼎沸生意奇好的餐馆,一点浪漫因子都不带。就一次,陈思恒接她去他单位附近一家川来香,刚被服务生领到位置就坐,就见到旁边一桌的人齐齐向他们行注目礼。她不明所以,却也心知肚明,顺手将小包放在一边,转而研究起这家的招牌菜。
这么隆重的关注不可能是因为她。陈思恒让她稍坐,起身过去招呼那一桌,声音不算响亮,但仍有几道目光朝她射来。
那些都是他局里的同事,她不可避免地还是被认了出来。
自从家里出事,她渐渐明白过来,她是会给人带来麻烦的,或者说,她本身就是麻烦的一部分。
陈思恒从那边回来,神色如常。
他没多此一举地给她介绍,她也不需要。
隔了几天,陈思恒依旧打来电话,电话中语气寻常。悦颜不是没有松口气,她的关系没有影响到他,起码他还是愿意跟她做朋友。
他们说了点公事,聊了点私事,最后说到她的父亲。悦颜的语气恢复高昂,语调轻快地说起高志明正在好转的种种表现。
有几次悦颜跟他说话,注意到高志明急速颤动的眼皮,她当下喜极而泣。
陈思恒听了也替她高兴,知道她人在医院后,约了她在医院碰头。
等他下班到时,悦颜正在替高志明擦脸,做基本的复健,一番劳作过后,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脸也红扑扑的。
老实讲,进病房之前陈思恒下意识地屏了一口气,他有点怕会在这里碰见那个阴魂不散的沈子桥,每次接收到他的目光,陈思恒都能从中感受到一种嘲弄。
幸好今天他不在。
陈思恒放下花和水果,将目光投向床上的中年男子。
头发被剃得很短,面庞松弛,皮肤呈一种灰色的白,他判断不出这是否好转。白色的被褥下,肢体平展,呼吸均匀安静。
单论外表,她不太像他的爸爸,大概更像妈妈一些。
悦颜见他望着高志明,轻声说:“爸爸出事后瘦了整整三十斤……有时候替他擦身体,我不敢相信这是我的爸爸,大腿我一只手都能握过来……”
语调发颤,陈思恒以为她会哭,但事实并没有,她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强。
这种极柔和极强的反差,如此迷人,让人打心底地想要怜惜她。
陈思恒抬手,却没有落到肩膀,而是放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两下,温柔也被空气固定在了那儿。他说:“别怕,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叔叔一定会好起来的。”
其实是想抱她的,但到底还是没有这个胆量。
车停在医院正门的树荫下。
田德坐在车里,正打算下,他的司机眼尖,一眼发现从医院大门出来的那对男女,不无困惑地咦了一声:“那不是高小姐吗?”
田德跟着望出去一眼。
男人伴着她从台阶下来,用身体为她隔开人流,两人穿过看诊的人群,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私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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