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小区保安室时,她浑身上下湿了个彻底。好心的保安借了她把伞,送她到公寓一楼。
她在大厅的玻璃门上看清自己。
面庞沾水,湿发披肩,肩膀两侧雨渍明显,洇出底下白色肩带的痕迹。
悦颜用纸巾擦拭自己,待头发半干后分成两缕拨到胸前,试着挡掉一些,左转右转地往镜中看了看,最后还是选择把头发梳上去,松松地在头顶盘了个发髻。
沈子桥一直没现身,悦颜猜他可能正在开车,所以也没打电话催他。
闲着也是闲着,她翻开随身小包,拿了个本子和一支笔,坐在沙发上开始写写画画。
她以前还没记账的习惯,也是高志明出事以后才开始,一笔笔记上今天的开销,又估算了下余额……如果再找不到工作,这些钱可能都撑不到月末。
她望着雨幕,真真正正地犯起了愁。
一下雨,这座城市的交通就仿佛陷入瘫痪中,沈子桥把车开到最快,是个空子就插,差点被路上其他司机骂成孙子,结果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半个小时。把车随便往路边一停,他冒雨奔进公寓楼,微微气喘地扫遍大厅,大厅空无一人,靠墙的茶几上斜倚着一柄收拢的雨伞。
不出声地望楼梯间看了看,他走上前去,一手压住弹簧门,往里推开几寸。
安全通道里没安声控灯,嘈杂的雨声衬得此地越发安静。
女孩今天的打扮略显正式,白色衬衫,黑色铅笔裤。裤子腰线略高,显得一双长腿又直又细。
窗外雨影纷乱,枝叶被骤雨击得乱摆。
她靠在窗边,下颌微低,左手手臂横平,垫在右手手肘,目光茫然地看着窗外,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孤单。
悦颜回来时,沈子桥低头坐在沙发上,手掌撑膝。她叫他一声。他慢慢抬头,眼中闪着一道跟雨夜相匹配的幽光,强烈地让人看不清。
也是在这种瞬间,悦颜才会想起,他离她的世界已经很远。这不是少年沈子桥会看她的那种目光,从前的他更直接,也明快,偶尔的负面情绪也都带着明亮的色彩,像他的人。世界给他看的总是美好积极的一面。
但生意场上并非如此。
它能让最简单的一个人变得最复杂,复杂到悦颜仿佛从来不认识他。
“等很久了吗?”他声音很轻。
悦颜本来想客气一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等了你半个钟头。”
她变了这么多,却也好像从未改变多少,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有点呆又有点乖的女孩子。
她是个女孩子,他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他答应的好好的。
他低头,似乎是在笑,两侧肩膀轻轻耸动,悦颜不明所以,叫了他一声:“沈子桥。”
他抬起脸,眼尾被强忍的笑意渐渐逼红,放在膝上的手掌紧捏成拳,仿佛在逼自己不笑出声音。
悦颜的声音越发幽寂,仿佛夜雨回音:“怎么了?”
痛意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蜿蜒入骨,令他根本没空掩饰,只得将目光仓促投向另个方向,而雨幕如织,玻璃被夜雨冲刷得如此干净,清晰地印出他和悦颜的身影。
女孩安静地看他,目光近乎慈悲。
签好了所谓的租房合同以后,沈子桥送悦颜回去。雨实在是大,她没有矫情地提出拒绝。
一路安静。
车到她租住的小区楼下,碰巧雨散云开。他停好车,悦颜道过谢,他却拿好钥匙跟着她一块儿下来。
她意有所指地提醒他:“不早了,送到这里就好了。”
他置若罔闻,往楼里看了看。
楼是老楼,上世纪90年代的单位分房,小区连物业都没有,路灯坏了也没人来修。他不作声,但姿态明显。
她租了二楼一间老公房,八十平米也不单单租给她一个,跟她合租的还有一个女生。客厅沙发上堆满了换下来的衣服,空快递盒扔得满地都是,让人落脚之前都要斟酌好久。
沈子桥不带表情地跟她进去。
她住的小间朝南,是个暗间,四四方方二十平米,填着床和衣柜。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摊开的行李箱里,衣柜里就吊了一件风衣——她去司南婚礼穿过的那件。
她的姿态不带一点局促,倒是担心他会提出让她搬回去住,幸好他没有,他表现得比她更加从容,四下看看,又上手压了压床板,看它牢不牢固:“租这里多少钱一个月?”
悦颜提起行李箱,把它立在墙边,尽量收拾出点能招待人的空间,她解释:“我不是长租,租一天算一天,按天数给房东算钱。”
沈子桥在床边坐下,伸长了腿看她:“那多少钱一天?”
悦颜报了个数。
“谁帮你找的?”
“租房网站上。”
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气氛忽的静默,打走没多久的尴尬似乎找到老路,又鬼鬼祟祟地摸了回来。悦颜受不了,于是没话找话:“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端水回来。看见他半蹲在门后,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把螺丝刀在鼓捣门锁,袖口挽到手肘,小臂线条紧实,富有动感。
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跟很多年前一幕重叠,相似的感觉,他蹲在狭小的酒店浴室里,专注地为她调试热水。
她逼自己不要深想下去,过去总总都让她锁进记忆深处。她怕自己一碰就会牵出切肤的疼痛。
收起情绪,悦颜尽量自然地走上前问:“怎么了?”
就听锁舌咔哒一声。他松了松衣领,嘘出口气,撑着膝从地上站起,看了她一眼:“门锁坏了自己不知道啊?”
她怎么会不知道,一来清楚自己不会长住,二来同租的是个女孩,也没这方面的困扰。
又来小题大作,她偷偷吐舌头。
沈子桥瞥见,心里却是沉沉的,她那些小动作他都熟悉,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把他弄得这么难受。
他侧身让过:“你来试试,会不会用。”
她走到他前面,穿了高跟鞋也只及他下巴,头发柔顺地散在两肩,耳垂小小白白,身上香气浅淡。
他晃了晃神,克制着自己吻下去的冲动。
悦颜反锁,试着拧了拧把手,果然打不开。
她笑起来,嘴角梨涡一现:“你好厉害啊。”
他没回应。悦颜抬头看他,他目光一错,避开跟她对视,过了片刻才看回来。
眼神温温的、柔柔的,带着她最熟悉的爱护的底色。
他声音很低,低到仿佛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的回音:“颜颜……”
她心尖一阵阵发颤,目光低垂,落在光闪的手柄,在心里哀求:不要说了,也别这么叫我……
或许有个不知名的神灵也住在此地,听见了悦颜心底的哀求。
护在她腰侧的手捏紧,又无力放开。沈子桥有些艰难地转开了目光。
沉默像蛛网一样,黏住两人的嘴巴。
他们的对话中止于此,悦颜送他到门口,他转身一步步下楼,没有回头,也无从机会发现女孩泛着水光的眼。
第25章 他就是喜欢她,所以不屑去躲去藏
时间漫不经心地推着他们向前,将过去暂且丢在一边。
悦颜每天的行程千篇一律,很早就起,先去医院探望父亲,有时也会遇到沈子桥,高志明昏迷至今的住院费都是他在出,碰到了两人也会聊上几句,不过都是围绕着高志明的治疗问题。他请了全省最好的脑外科手术医生,但医生并不总是神。
除开却医院,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招聘网站,一遍遍地刷新简历,找任何一个跟销售沾边的工作。
那天傍晚也是,她在自己房里上网,突然听见从外面传来的剧烈争执声,是跟她同租的女生在客厅打电话,吵了几分钟,女生对手机喊了声滚,砰的摔上主卧的门。
没过多久,悦颜忽然听见客厅外有人砰砰砸门,问是谁也不应,悦颜走到客厅,还在犹豫要不要开的时候,隔壁主卧的女生拉开了门,面色惨白地探出脸来,尖着嗓子叫她别开。
悦颜疑惑:“怎么了?”
女孩犹犹豫豫地说:“是我前男友,刚跟他分手,他喝了点酒耍酒疯。”
门外那人见一直没人来开,嘴上开始骂骂咧咧,也不知道他在骂些什么,忽然门锁转了几转,他竟然自己拿钥匙试门锁。悦颜悚然回头,问:“你把钥匙给他了?”
女孩脸刷也白了。
悦颜想把锁链扣上已经来不及,防盗门砰一声从外面被撞开,带起一阵冷风,男人醉醺醺地出现在门口,手上握了一只喝空了的啤酒瓶。
女生扭身躲进房里,摔上门,把悦颜一个人丢在客厅。
悦颜在尽量不刺激他的情况下,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喝高了,但是也认得清面前不是他要找的女朋友,打了个酒嗝,跌跌撞撞往主卧走,拧不开门把手,于是抬手拍门。
悦颜趁机跑回自己卧室,将门反锁。
她如此庆幸沈子桥修好了房间门锁。
猫在门后,她听见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哭嚎,男人的对骂。她心砰砰狂跳,仿佛要把耳膜都震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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