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问什么事,他就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快。”她随口敷衍,拿起副驾驶座上挂着的围巾一圈圈往脖子上绕,仿佛要借这单调的动作帮自己下定某种决心。
人的决定只是理智跟疯狂的博弈,偶尔疯狂胜出,才会让人有豁出去的冲动。
沈子桥出乎意料地冷静:“妈问起来怎么办,你想过吗?”
她动作稍停,目光落在一处。
沈子桥跟着看过去,视线尽头是悬在挡风玻璃前的一枚护身符。车一直都是沈馨儿在开,之前沈子桥没留意,但是印象里好像没有这个东西。
猜到了什么,他在心里冷冷笑了下。
就听过送女生包送女生首饰,这人倒是别具匠心。
“管不了这么多,韩震明天八点就回四川,我等不及去见他。妈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已经睡了。”
沈子桥目光比她要冷,看她像在看一个幼稚的把戏,轻轻冷冷吐出两个字:“疯了。”
沈馨儿声音发虚,连带着嘴角的笑也缥缈不定:“我要是真疯了就好了,那我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人都不用在意,只要能跟他在一起。”
跟昏了头一样,沈子桥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沈馨儿没听清,她也不想听清,笑了下,径自推开车门,高跟鞋踩上地,她拿了包头也不回地出去,身影一去不返,直到彻底消失在醇醇的夜色里。
为了给沈馨儿打掩护,沈子桥这一路都把车开得很慢,幸好满街都是迎接跨年的人群,将本来宽敞的街道广场挤得水泄不通,越靠近市中心越堵,因为赶上了新年倒计时,车在桥上寸步难行,而钱塘江边人头攒动,沿江霓虹不息,行人倒数三二一。
江面,鸣笛,嘈杂的人群,车以小小的空间为他们置下短暂的安宁。
新的一年随风而去,时间如此无私,是天地唯一的公平。
流逝的光阴总有带人回溯从前的神奇魔力,车被暂时堵在立交桥下,执勤的交警在指挥引导。等候的时间里他扶着方向盘,人往后看。悦颜到现在都还没醒,餐桌上跟他作对故意灌下的半瓶酒精饮料都在此刻化为无穷睡意,沈子桥静静地听着车里少女和缓的呼吸,本来错综复杂的思绪又被重新整理。
不知不觉地想到从前,又想到如今。每时每刻,在他认为刻骨铭心的回忆里,都有悦颜的参与。她的存在是他生命中最深最不可磨灭的鲜活印迹。
最后一秒,倒计时的最后一秒。
他在心里说:“新年快乐颜颜,要真的快乐。”
突然想起沈馨儿的话,心头有刹那悸动。人的沦陷从失去对感情的控制开始,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出,大概就是成为疯子的前提。
或许她是对的。
等车下了立交桥才稍有好转,就这么开开停停,沈子桥花了两个小时多点才到家,把车停进车库,悦颜还是没醒,叫她几声都没反应。沈子桥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悦颜那边,手扶车门探身进去,轻拍她的脸,脸上肌肤触感细腻,肤色如和田玉一样冰绸,每一次的呼吸都牵出酒香几缕,夹杂少女身上天然的香气。
这让沈子桥感觉她无一不美好,心跟着密密麻麻地发痒,他克制着自己,深呼吸。
“颜颜,到家了,快醒醒。”
她尚在周公棋局前徘徊,睡意正浓时被人唤醒,眼帘半启,软软地唔了一声,撑着座椅要坐起,两次都未果。
“等等,外面冷,把外套穿上。”
她的羽绒服搭在副驾驶座椅上,他拉过来给她。
悦颜低头看了几秒,目光迟钝,终于认出是自己的衣服。
困惑地想了一下,她慢慢伸出两只手给他,眼神跟表情一样憨,意思让他给自己穿。
沈子桥:“……”
他一声笑叹,展开羽绒服衣袖,曲膝撑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另条膝盖打弯,探身进去时背部不自觉地弓起,他的半边身子曝露在寒夜里。那是一个进退维谷的姿势。
所有纽扣都是暗钮,等他找齐系好的时候,额角明显多了一层汗。
车外寒风刺骨,车内温暖如春,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很多东西变得跟平时不太一样。
比如温驯的少女,比如变得紧张的他。
他低下头,在很近地方的看着悦颜,她光洁皮肤,下颌曲线弧度美好,耳廓的血管被酒精烧成微蓝,睫毛清晰可数。
像是看不够,这个进退维谷的姿势,让沈子桥维持了很久。
夜深到不可思议,是他从未跟她一起进入过的时点,带给他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一点点的困倦,一点点的流连,他不想让这个夜这么快就结束,贪心想让它再延长哪怕一秒。
直到脊椎处传来一阵阵酸麻的感觉,沈子桥声音发哑:“下车了……”
悦颜睡意正浓,脸无意识地侧到背对他的位置,皱着眉、不耐地轻哼两声。她不想动。
“颜颜……”
他叫了她好几声。
悦颜终于被他叫得睁开眼睛,瞳仁乌黑,眼底微红,上面浮着一层细细的血丝。
“要睡觉……”喝过点酒的悦颜像是有撒不完的娇,“你别动我……”
扶住她脸,四指扶在她耳后,他弯腰慢慢靠近,直到额头终于贴到她的。
隔着薄薄一层汗液,还是能感受到她皮肤的细腻温凉。
他低头看她,眼神蛊惑。
“大小姐,要我抱吗?”
半扶半抱地把她弄下车,才走到别墅门口,可能是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动静,门厅的灯骤然亮起,一个裹着黑色披肩的女人从二楼下来,流苏摇动,李惠芬几步走到两人面前,脸色冷厉:“沈馨儿呢,去哪了,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沈子桥若无其事:“我不知道,可能在她自己房间吧。”
“你放屁!”
自打嫁给高志明后,李惠芬向来注重言谈举止,大概真的被沈馨儿刺激到,才会连爆粗口。
沈子桥用“那我怎么知道”的表情看她。
屁都问不出,气急败坏的李惠芬转而去问悦颜,声音高亢尖锐,吓了悦颜一跳:“你姐呢?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她去哪了?”
沈子桥皱眉,挡住悦颜:“我姐不见了你找她去啊,你问颜颜干嘛?”
李惠芬怒急攻心,指着儿子:“和着你姐来骗我是吧,好,我倒要看看,沈馨儿能不能待在外面一辈子都不回家!”
在说到做到这方面,母子俩出乎意料地相似。
沈馨儿彻夜未归,李惠芬也不去睡,在楼下的客厅一直端坐到凌晨五点。这期间高志明下楼劝过她几次,劝也劝不动,只好摇着头上楼去睡。
五点天都没亮,日月尚未交班,透过窗帘的光线仍带着冬夜特有的昏沉。
沈馨儿从火车站直接打的回家,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鞋才脱了一只,客厅灯光骤然大亮,她下意识地偏头躲避,等双目适应这突来的强光以后她才看清,李惠芬抱臂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乱发堆肩,脸上蒙着层一夜未睡的阴沉和冷厉。
“你还有脸回来?”
沈馨儿顿了一下,自然地把钥匙放到玄关的大理石台面,语气随便:“嗯,回来了。”
李惠芬被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你还要不要脸,你一个女孩子……”她忍气吞声地压低音量,“你彻夜不归,传出去让人怎么说你?”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杀人不犯法,他们管的着吗?”
李惠芬声音再度拔高:“你不要脸,但我们还要做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馨儿依旧毫无愧色,神情里有种豁出去的坦荡。
李惠芬心下微震,目视她,心头滚过一阵阵焦灼的异样。她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女儿了。叛逆、嚣张、张扬、跋扈,从前那些美德的影子呢,她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
记忆中的沈馨儿乖巧听话,从来没给这个家给自己添过什么麻烦,每次在她为沈子桥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她总要想一想这个女儿,她必须要想一想这个女儿,才能安慰自己,她对子女的教育并非彻头彻尾的失败。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乖巧听话,等矛盾骤然爆发时,是李惠芬从未想过的措手不及。
李惠芬深呼吸,试着换种方式跟女儿沟通:“我不是禁止你跟那个穷小子接触,但是你不能彻夜不归,不接妈妈的电话。”
沈馨儿一点不领情,措辞越发犀利:“什么穷小子穷小子的,人家有名字,你看人能不能别这么势利。”
李惠芬一口气上不来,太阳穴两边突突狂跳,她厉声道:“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势利,在我眼里,他连名字都不配跟我提!”
“沈馨儿,我老实跟你说,那就是个下等人!命里生好的,他就算奋斗一辈子也改不了根里带出来的低贱!”
努力争取的一切被彻底否定,压抑的情绪在这个瞬间爆发,沈馨儿神情狂乱,操起手边一只玻璃水杯,狠狠地往墙上惯去。一记猝不及防的高音终于让大厅彻底安静。
玻璃碎渣一地。
濒临疯狂的目光挑战似地迎上李惠芬错愕表情。李惠芬愣怔了几秒,手按胸前,断断续续地说:“沈馨儿,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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