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他?爸爸呢?
手肘撑起身体,悦颜勉强抬起头,哑着嗓子问:“你……你怎么在我房间呀?”
沈子桥的手穿过她腋下,半拉半抱地扶她坐了起来,嘴上也不停:“我东西落你这里了。”
悦颜身上一点力气没有,昏昏沉沉地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什么……什么东西啊?”
沈子桥正往她身上裹羽绒服,床头灯下,低垂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他说:“我借口还没编好,你听话,先把衣服穿上。”
她怔怔地坐在床沿任他摆弄,顷刻之间,失去的一切又都回到她的面前。
伤心往事如潮水覆顶,将她再度淹没,毫无过度地,眼泪成片往下落。
沈子桥蹲在地上给她穿袜子,碰她的时候她本能地躲了下,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片滚烫,烧得脚踝都通红。
他心里发急,也不问她能不能走路,手抄在她小腿弯,猛地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直接拐下楼去。
街边影影绰绰亮着路灯,但还是很黑。一下子从温暖的室内出来,气温陡降,冻得她一个激灵,人稍微清醒一点,挣扎着要下地走。她不重,他力气也不小,刚刚一段路过来还是听见他在喘粗气,汗滴了几滴到她脸上,热热烫烫的。
“我可以走啊……”她哑着嗓子说。
叫的出租车搞不清他们小区南北门,还没开到,沈子桥也不让,往上一颠,箍紧了些:“你别乱动,我还能省点力气。”
后半夜人急诊室人还挺多,都坐到了走廊。沈子桥挂号划价取药,领着她去输液室挂水,忙完这一通,等护士小姐调整完留置针里的药水,悦颜已经靠在他肩上睡沉了。
他托值班的医生找了条毯子给她盖上。
中间护士换药水的时候悦颜醒过来一次,她一动,沈子桥也跟着醒了,活动了几下睡麻的脖子,就听关节处咯咯在响。
低头看看她,抬手要去摸她额头,想看烧有没有下去。手才伸出去,她偏头躲了一下。
指尖擦过她脸侧,触感温温凉凉。
他又好笑又好气:“你躲什么?”
悦颜声音低哑,一半因为睡醒,一半因为生病:“手脏。”
沈子桥哼笑了一声:“难伺候。”
“饿吗?”
悦颜摇头。
“渴吗?我看那边有贩售机,要不要给你搞瓶芬达喝喝?”
男孩子毕竟粗神经,没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尤其病人还是娇滴滴的女孩子的时候,就觉得她爱喝,那一定是合适的。
垂下眼睫,睫毛轻扇了几扇,刚刚烧上的红褪下稍许,透出皮肤如玉的底子,像是新窖白瓷上洇开的淡色花纹。她没什么胃口地摇头。
喉结动了几动,他望去走廊尽头,几秒后又看过来,问:“要不要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悦颜想了想说:“不要了,他一定也刚刚才睡。”
没怎么劝她,沈子桥收起了手机。
沉默着、都不怎么说话地过了一两分钟,悦颜忽然倾身靠近他,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走廊有风,香气在他鼻下晃过一阵,下颌蹭到一些她被风吹起的发丝,几根黏在脸上,他晃了下神,轻靠过来,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她在前面走。
他举着点滴瓶,松松垮垮地跟在身后。
女厕所门口,他把点滴瓶递给她,歪头看看她背后:“一个人行不行啊你?”
半阖的厕所门口适时掠过一阵阴冷凉风,就听某个隔间传来砰的一声,面前的女生跟着一齐抖了抖。
沈子桥眼中笑意微露。
又不能真让他陪着进去,女孩想得特别清楚,反正就是眼一闭一睁的功夫,咬咬牙就过去了。
靠在厕所门口的瓷砖墙上,沈子桥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从口袋拿出手机,按亮解锁,一边朝里喂了一声。
当然不可能有人回他。
他自顾自地讲:“你喜欢什么歌?”
“李宇春的喜不喜欢?”
“《下个路口见》怎么样?”
下一秒,安静的厕所门口走廊响起了让悦颜倍感熟悉的旋律。
作为一名合格的玉米,高悦颜买过李宇春所有专辑,也听过她出的每一首单曲,家里、学校、去补习的路上、爸爸的车里……这些所有地方都曾留下过李宇春的歌声,构成了她青春的主旋律。
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听到她的歌,也是第一次她发现,原来一个喜欢的歌手的音乐会有安抚人心的功效。
天快亮的时候李惠芬才在医院露面。
作为悦颜名义上的母亲,李惠芬还是很尽责地问了她些身体上的感受,距离态度拿捏得当。她不小了,也不能再用小时候那套手段对她,该客气的地方客气,该疏远的地方疏远,字里行间都在强调两人继母女的关系。
沈子桥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好了,我让阿姨炖了点白粥,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李惠芬站起身,目光平视药瓶,用才做的水晶甲磕了磕透明的玻璃,声音清脆,她回头笑笑,“看样子也快好了。”
悦颜畏惧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怕她。
为防高志明从四川回来问起女儿发烧的事,走前李惠芬特意去跟医生核对了复诊的时间。
沈子桥送她下去,载她过来的私家车还停在医院花坛门口。远远地看着这对母子下楼,司机赶忙跳下车,踩熄了烟头,点头哈腰地过来替她开门。
不是他们家的车。
坐进去后,沈子桥也没立刻走开,扶着车门低头叫了一声妈。
清晨第一缕朝阳细致地铺在她脸上,晕开的妆容下是一张不再年轻的脸庞,眼角细纹清楚,眼中血丝特别明显。
昨晚她应该喝了不少酒,已经这个点了,身上的酒意都还没散完。
“待会儿我会送颜颜回去,你不用再过来接我们。”
李惠芬提起唇角,看着长大的儿子笑了笑:“知道了。”
抬手要去拉门,沈子桥不放,李惠芬抬头看去,眼神困惑。
他高高大大地立在那里,缓缓慢慢地接着上面那句话:“妈,爸对我和我姐其实都挺好的,以后你也对颜颜上点心吧……”
李惠芬脸色刷就变了,只是碍着儿子和外面的人不好发作,拨掉他按着车门那只手,冷淡道:“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沈子桥动了动唇,也没开口,眼开着车门被她从里面狠狠甩上。车没立即启动,面前的车窗降下两寸,李惠芬又抬头,戴上墨镜后的眼里带点被戳破的、羞愤的恼意:“别以为叫几声爸爸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你搞搞清楚,在那姓高的眼里就他女儿一个是宝贝疙瘩,你们两个就是拖油瓶!”
扯了扯嘴角,沈子桥满不在乎地笑:“本来就是嘛……”
被儿子噎到没话讲,李惠芬迅速沉下脸来:“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车窗一升,也懒得再看他,载着李惠芬的豪车很快从他面前消失,融进清晨早高峰的人流里。
高三越到后半段,时间过得好像越快,一抬头,倒计时刷刷又少了大半。
每天的日常也渐趋单调,背书做题,做题背书,学生们也不再抱怨试卷做不完,诗词填空背不过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都不要太明白,眼下多做的一道题就是高考多出来的一分胜算,多背的一句古诗词都是理想大学抛出的橄榄枝。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
在这种快节奏的氛围下,短暂离开三天又回归的高悦颜显得格格不入。
有任课老师也跟班主任反应过这个女生情绪上的低靡。
韩晓燕了解了这个学生家里发生的事,没有给她过分的压力,在跟悦颜的父亲沟通之后,选择再观察一段时间。又叫了班里几个班干部,让他们平时多注意一下高悦颜的情绪,多照顾照顾她,特别是同桌兼学委的孙巍韦。不用老师特意嘱咐,他也已经在这么做了。
可在所有人眼里,高悦颜表现得再正常不过,除了三天没来上课,她还跟平时一样,上课、复习、做题、考试。
她把一切痛苦深埋心底,用女孩天性的柔软包裹了那些尖锐疼痛的刺。
可以安慰一个流泪的人不要哭,那么,该如何安慰一个连泪都流不出来的女孩别难过?
这样脆弱,又极端的坚强,裹藏在如此乖巧柔弱的外表之下,这种反差强烈地让人心疼。
孙巍韦看在眼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去做。
高烧过后的悦颜身体一直很虚,倒春寒的时候她不幸中招,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冒,一连几天鼻涕纸巾不断。在食堂吃过晚饭,悦颜想到草稿纸快写光了,就去学校旁边的晨光文具店买,一进门又被架子上那些花里胡哨的水笔吸引,双脚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选了几支好看的,在白纸上试着书写的手感,到店的学生不多,四周安安静静,说话声就越发突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心里越不想见到某个人,你的四周到处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这个好不好看?”
“花里胡哨的,也叫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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