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你而行 (皎皎)

　　他就读于信息学院的实验班。信息学院有若干专业，除了肖萌就读的计算机科学和技术专业，还有微电子、软件工程和电子科学等传统专业，除此外还有一个人数很少奉行精英教育的计算机科学实验班，比普通的计算机科学专业多了“实验”两个字，档次却完全不同。
　　每届实验班的学生约莫三十人，生源可谓优中选优，全都是拿了数学和信息竞赛奖的保送生，最差也是国家二等奖级别的。至于师资，毫无疑问的国内顶级，要么是国内外请来的最知名的专家，有两位图灵奖得主长期在学校授课，还有一些老师在硅谷工作多年的大佬，专业课都是全英文的，难度比肖萌他们所学的高了好几个级别。可以这么说，实验班的学生只要勤奋一点，哪怕本科生都能在大学期间发表两到三篇论文，但“发表论文”对普通计算机专业的学子来说，则是一个遥远的梦。
　　路之航在实验班就读，和普通的CS（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学生的没有什么交集；他大一进入了校队，平时忙于ACM竞赛，大部分时间在机房，就算同班同学见到他的次数也不太多；除此外，他也不参加集体活动，在外面露脸的时间极其少。实验班的大神们当然不屑去干那种偷拍人家照片到处传播的八卦事，因此，路之航在外界没有什么照片流传，他流传在外的照片只有两张，一张是一年多前他还是高中生时获得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后的合照，另外一张是今年获得ACM世界大学生计算机程序设计大赛总冠军之后的合影。
　　这是个看脸的时代，这两张合影让他的知名度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播开来，成为了华大的新一代ICON——至少在信息学院这个小圈子内的人气极高。
　　很简单的道理，有颜值有智商，当然粉丝多。
　　隔壁宿舍俞菲菲眉飞色舞道：“对了，我听说他是混血。”
　　俞菲菲的一句话掀起了又一波小高潮，全体女生不约而同发出“啊～～”的惊呼，就连肖萌也不例外。
　　这事儿对肖萌来说绝对是大新闻。她仔细回想着路之航的样貌特征，他不是那种混血得很明显的类型，但五官立体，脸型深邃，鼻梁很高，发色偏浅，肤色白皙——总之仔细想来，混血特征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混血？你怎么知道？”
　　“我一个老乡师兄和他是室友，比较了解他的事。他爸爸是外国人，我师兄见过一次。”
　　肖萌不意外。她看过一篇文章，说混血儿里女孩像爸爸的几率是百分之七十五，男孩像妈妈的几率也是百分之七十五，看来所言不虚。
　　“他爸是哪国人？”
　　“……这就不知道了。
　　肖萌插话：“可能是欧洲的。”
　　众人齐刷刷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
　　“他跟我说了几句英语，我感觉有点像英国口音。”肖萌说。英式英语和和美式英语的发音习惯不一样，作为一个在外国语学校上了六年中学的学生，肖萌当然能听出这其中的差别。
　　“那路神的国籍呢？难道他是用外籍生的资格进入华大的吗？”
　　众人看向那个爆料最多的女生。
　　“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那个老乡师兄就知道这点情况？”
　　“路神很高冷的！虽然是室友，但我师兄和他交流不多！除了偶尔午休的时候会回宿舍，路神基本不在宿舍住。”
　　“他不在宿舍住哪里去？”
　　“他家在学校附近，他一般回家住。”
　　听到这里，肖萌忍不住插话说：“肯定是中国国籍。他还代表我国参加过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呢，不是中国人没有办法代表吧？”
　　“嗯，有道理！”
　　张雨晴又从另一个角度进行解读：“有路神相助，咱们‘404队’的也许可以取得不错的成绩呢！”
　　“我看未必。”王璇冷静的扬了扬手中的书，“你们看。”
　　一群女生如同传递绝世秘籍一样轮流翻看着肖萌带回的“战利品”。路之航拿给肖萌的书每本书都在五百页以上，几乎都是美国计算机协会下属出版社出相关的图书，每本书上都有路之航留下的笔记，在许多页码上，他在旁边写上了批注。
　　众人原本还在说笑，但是越翻越觉得自己的心脏比手里的大部头著作还要沉重，连玩笑都开不动了。
　　404宿舍沉默了半分钟，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喘息的声音。
　　很久之后，才有人发表了第一句言论：“我可算知道别人为什么是大神了。”
　　“是啊，这书里写的什么，我看都看不懂。”王璇摊手苦笑。
　　她的英语是404宿舍四个女生中最差的，更何况这些书本身也以艰涩闻名。一个基础还没打牢固的大一新生想要看懂计算机科学领域数十年来最经典的著作，好比一个婴儿走路都没学会就打算先飞，这得需要多么逆天的外挂啊。
　　“本来还想跟肖萌要一本大神的书学习一下……现在看来也是没什么必要了。”
　　“是的，我连做课后作业都做得痛苦不堪，还看什么《算法研究》？找死也不是这样死的……”
　　“我们还是现实点，先学会了走再想着飞……大神的档次和我们不一样的。”
　　在怀着对大神的钦佩中，计算机科学系的女生们摇摇头，毕恭毕敬把书还给肖萌，唏嘘着纷纷散去。
　　王璇拍了拍肖萌的肩膀，一脸的意味深长。
　　“我还是打算老老实实刷能力范围内的题。也许你可以看得懂大神的书……加油吧。”


第6章 笔记本
　　路之航借给她的书，有四本都在国内有卖，肖萌咬咬牙在网上下了单，又把剩下的书全都复印了一遍。
　　国外的图书很贵，尤其是那些计算机领域里的大部头，每本书的价格就没有低于五十美元的，值得宽慰的是，网上有旧书买——虽然价格也不便宜，但比新书还是便宜多了。这些书买完、复印完，肖萌一个月的生活费就基本见了底。还好父母对姐妹俩非常信任，知道姐妹俩花钱有计划，不像其他同学的父母那样每个月打一次打生活费，在开学之初就把半学期的生活费直接打给了姐妹俩的账户上。
　　找姐姐借钱不是什么好主意，姐妹俩生活费一样多，而且肖薇在花钱这件事上比肖萌还大方一点，不然她也不会对出书赚稿费那么上心了。
　　查过卡中的余额后，肖萌下定决心，以后要省着点花才行。
　　周四中午吃过午饭后，肖萌给路之航打了个电话，把书还给了他——肖萌已经发现，他此时在学校的概率比较高，不论是如何的大神，只要是学生总归要在学校上课的。
　　她挺怕这位大神和前两天一样，抱了书一句话不说就走，还书的时候特意把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放在最上层。
　　“师兄，你给了我这么大的帮助，我没有什么可以谢谢你，所以送两本笔记本给你。”肖萌语速很快，好像有人在背后追赶一样。
　　笔记本有着灰色和棕色的软封皮，非常精美。路之航从笔记本上抬起头，又看看肖萌。
　　“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说话时，路之航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真正意外的神情。
　　“是的。笔记本不什么值钱……如果你不介意就收下。”
　　肖萌的老爹是一个颇有哲学思想的人，他从小教育双胞胎姐妹，看一个人说什么，不如看他做什么。路之航对她的态度完全不热情，但帮助是实打实的。她不是一个知恩不图报的人，别人帮助了你就一定要感谢对方，但是仅仅是感谢两个字的话，又像浮萍一样过于轻飘飘，毫无重量。那应该拿什么去感谢对方？
　　肖萌有一个小小的爱好，那就是收藏各式各样的文具，尤其是笔记本。上大学以来，她生活费的五分之一都花在买各种笔记本上。
　　思来想去之后，肖萌就从自己的藏品里选出了两个精美大方、理论上应该比较适合男生的笔记本作为礼物赠送给对方。笔记本这种东西价值不高，但对做学术的人来说非常实用，因为无论你是多么厉害也总是需要记笔记的，就算你有着照相机一样的记忆力，在思考问题时也需要一本贴心的笔记本来整理思路，哪怕拿来当草稿纸也好啊！根据她对路之航借给她的书的研究，他还挺喜欢用笔写东西，书页的很多角落都留下了运算的痕迹。
　　因为双手抱着那沓书，路之航再次垂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唔，”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收到礼物的喜悦，但说出的话还是很中听的，“谢谢。”
　　这就是同意收下的意思。肖萌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轻松多了。
　　有赠与、有舍取，这才是交友之道——虽然自己能否和他成为朋友是一个谜，但一个良好的开端的是必不可少的。
　　“不用谢，”肖萌一笑，眉眼弯弯的，“师兄，希望这个笔记本对你有用。”
　　路之航点头，抱着书走进男生宿舍大门里。
　　肖萌心满意足地骑车离开。虽然很难从路之航的表情看出他是否喜欢这份礼物，但他一定不会讨厌——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路之航喜欢的礼物一定是超级实用的那种，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对他来说，比其他礼物实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