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屑。
她似乎有意为难着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明显,明家的人都奇奇怪怪到家,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姑
娘只是很耐心的在边上一边哼着“夜来香”,一边笑眯眯的擦拭着房间里的每一处家具。
“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兴奋?”
“是这样的,大少奶奶”她完全无视汪曼春不许她这么叫命令,“大少爷从来不允许,都是阿诚
少爷负责整理的。”
可不是嘛,汪曼春冷笑着想起了什么,转身去翻明楼的公事包夹层,在外面,他是衣冠楚楚的明
大长官,严肃,杀伐,在家里,他是温文好脾气的明大少爷,平易近人,像个老学究一样,恐怕
家里的女人都不知道这位假正经的明先生的公事包里都藏着些什么。
她顺手拉开夹层拉链将手放进去摸,果不其然,纸质物品。
让我猜猜,这次是哪位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呢?明楼似乎对艳星有特殊的偏好,尤其是外国艳
星,金色的头发,蔚蓝色的眼睛,身材火辣,大腿一定要纤长这样穿起蕾丝吊带袜来才好看。
汪曼春从前翻过好多次,次次几乎都是同一个艳星,不过十年过去了,也该换人了吧,不知道这
次又换了谁呢?
她一把抽出杂志,脸上还保持着讥嘲的表情却冻结在一瞬间,那是法租界发售的一本旅游杂志,
正折叠在其中的一页上。
金色的穹顶气势恢宏,镶嵌在其中的彩色玻璃画上勾描着圣母像,一排排漆的雪白的木质长椅,
还有走道重点上那个小小的布告台。
结婚圣地,上面用蓝色钢笔斜体加粗。
她觉得她脸上的表情一定相当好笑。
“我打算过些日子再给你看的。”明楼搓了搓手,嘴角牵出平淡的一字笑容。她这才发现小保姆
已经离开,他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
“应该不是我自作多情吧,是谁要结婚了?阿诚,还是你家的那个小保姆?说不定是明台,我看
也快了,反正我知道不会是明家大小姐。”
也许是应景的缘故,楼上也同时传来花瓶打碎的声音。
“小兔崽子。”明楼咬着牙齿骂了一句,转身把袖子撩起来挽在手肘上,把亚麻色的马甲脱下来
挂在衣架上。
她看着明楼,以为又一次默默无语过去了。她已经经历了这样的小半个月,他回来脱衣服准备就
寝,会说些温柔的话,或者一些熨贴的话题,然后被冷言讥讽后绽开一个无奈而纵容的笑容,将
沙发拖到床边,手盖在隆起的肚子上入睡,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改。
她披散着头发,左膝盖已经陷在了床铺上,一只手拿着被角,眼角却瞥到明大少爷单膝下跪。汪
曼春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在干什么?”
“曼春。”明楼清了清嗓子,却被一只手突然挥过来打断。
“把你的眼镜拿下来。”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喜欢你透过眼镜审视着我说话,居高临下的很恶心。”尤其是让她想到那些卑微的日子。
“好。”
明大少爷从裤袋里拿出一个银光闪闪的戒指来,素银色没有一点装饰,连颗钻都没有,他没接受
明镜的戒指。那是属于大姐的命运,而他们,有他们自己的。
“怎么,明大少爷要破产了?”大滴大滴的泪水模糊了眼睫毛,眼底一片湿润。
“曼春,我衷心的希望,你可以嫁给我。”
“抱歉,你是在和我说话,还是在和它说话?”她指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该说话还是该生气,脸颊烘热,整个人在床边暴躁的走来走去,
“明楼!明长官!你是不是早上没吃药?还是吃错了?”
“你是应该向我求婚,但是在十年前,现在,我怀着明家的孩子,你来向我求婚?晚了吧!”汪
曼春静了片刻,突然道,
“因为我现在配的上你了是吧。”
明楼,你教会了我越是渴求就越事与愿违。
恋爱的苦闷恋爱的悲伤,遇见你我才明白,越是深爱就越遥不可及。
恋爱的痛苦,恋爱的深意,
我曾憧憬梦幻般甜蜜的恋爱,也曾咬牙切齿的去深切的恨过。
时光悄然流逝,而一切都已经结束。
流逝的时光告诉我,爱的真面目在回忆中光辉闪耀,
那无上珍贵的时光却一去不复返,
你给予我砰然心动的感觉,你给予我快乐,你给予我痛苦。
“而如今,你还想给我带来什么?”她质问道,
当初的那个师哥,那个学长,早已在记忆里模糊远去,她爱的,咬牙切齿的恨的,一直是那个层
层伪装的叱咤上海滩的中年男人。
明长官,明先生。
明先生紧张似的撩了撩发油打理的整齐的头发——他还没来得及洗漱,饶是他交过几个女朋友,
也并没有向人求婚的经验,可面对这个问题他显然非常顺畅,将浮现在心里的话逐字逐句的说出
来。
“永远的爱。”
我害怕,我害怕有一天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仍旧只是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什么都没有发
生,她仍是无法被拯救的汉奸。
我害怕有那么一天,我会真正变得像梦里那样决绝狠毒,抛弃所有属于明楼的情感,亲手打死自
己的爱人。
“也许你觉得我虚伪,可我觉得我回上海,就是命运为了和你再次相遇。”
“完全无法知晓。曾经彷徨度日,冷静的看着时光转轮在面前消逝,人们相爱,分手,悲欢离
合,生离死别,游走在冷漠的边缘
终于有一天,找到了我一直在寻觅的人。
我的挚爱。我的至爱。
我曾经安排重重计划,将自己陷入死局,打算将心爱的人送的远远离开,可如今再无办法了。
这世人无法理解的爱恋,无论你说些什么,我会为你而等待
所以,请求你,请嫁给我。”
四人恋曲
【六十七】
“呵呵,想得美。”汪曼春翻了个白眼。——明楼曾经想过汪曼春这样回答,甚至可能态度再恶
劣一点,干脆给他一个耳刮子。
“好啊。”可她笑眯眯的回答到,“明台。”
“……”明楼少见的懵了几秒。“什么?”他努力微笑道。
“今天早上你出去散步的时候明台在小花园里对着阿香炫耀,据说要用一模一样的话搞定于曼
丽。”现在应该在表白吧,但是听动静来说应该是失败了。
臭小子!明楼咬着牙恨不得冲上去再抽明台一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让他做那么一件事,还
在花园里那么干。
“这种温柔多情不适合你。”
其实汪曼春说谎了。
她不止一次的见过这样的情景,也不止一次看见过他手上的戒指,他在梦中,也许是穿着白色西
装,也许是穿着紫色军服,只是当这样的情景真正发生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冷静,因为太不真
实。
“你还记得,我叔父死的那天,我在办公室里换衣服,你在干什么吗?”她多了一个心眼让朱徽
因在自己的秘书处盯着,明楼知道,只不过是因为她是自己人
朱徽因几乎将明楼的表情描述的淋漓尽致。
她都不知道,明楼竟然在门口看表。
汪曼春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让,她可以忍受明楼算计她,欺骗她,给她喝下危险的药
剂,甚至陷害她。
可独独不能忍受这一条。
一想到自己千般温柔,万般笑靥的一无所知的坐在办公室里,连笑意都忍不住的换上新衣服。
一门之隔。
他就在门外,表情冷淡的撩起袖管看着表盘上的指针,一秒一秒,一秒一秒,他在等待着汪曼春
最痛苦的那一刻到来,他在享受胜利的成果,部署怎么做可以进一步控制她。
冷血,恶毒,一条毒蛇,这才是汪曼春爱的他呢。
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思维混乱了,无论记忆里多少恶意,多少狠毒,她只能记得在这些后面,都
有一句这才是汪曼春爱的明楼呢。
她在告诉自己,她在强调自己,她在蒙蔽自己。
这是信仰,绝不能崩塌。
“让我猜猜”她坐在床上怔怔看着明楼,“你又打算做些什么?”
“我打算送你出国。和明台曼丽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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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去法国?”于曼丽道,笑痕还未从她嘴上褪去,脸僵在那儿
没办法,实在是太好笑了。
明小少爷太聪明,拉不下脸来打温情牌便又重新找回了自己在法国学的那些手段。
红玫瑰花瓣铺了整个白色的床铺和浴缸,蜡烛,还有浓郁的法国香水味道,他就差没脱的只剩性
感内衣躺在床上摆造型了。
然后就看到明台背往床上一靠,腿弓着搭在另一条腿上,做出一副撩人的样子。
“你想先洗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