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扫了眼后视镜,果真看到那辆眼熟的保姆车。
呵,开的还是冯歆然的车。
谢汀轻蔑一笑:“路又不是我的,爱走哪走哪咯。”
到了最近的医院。
祝辞开了车门,探过身去想要将谢汀抱出来。
何文放一个猛虎下山,挡在他身前:“别别,放着我来!”
谢汀还与他闹着别扭,撇嘴:“我不要你抱。”
何文放惊讶:“谁要抱你了,我扶着你走进去,省的网友以为你崴了下脚能崴出个半身不遂?再骂你卖惨怎么办?”
谢汀:“……”
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是不是该夸谢汀这个经纪人太过于有职业素养了?
祝辞的习惯性挑剔发作,看何文放更加不顺眼,随手将他拨到一边,淡淡道:“刚才被拍到的还少了?也不差这一回。装什么样?”
何文放被一个“小鸭子”三番两次梗的下不来台,火气也有些上来,声音拔高:“我还不是为了她的事业着想?”
“人没了,搞个屁的事业。”祝辞说粗鲁话时都冷静优雅,仿佛只是谈论了一句天气。
何文放就不明白了,谢汀不就是扭了下脚么?还人没了?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吗?需要把事态拔的这么高吗?
但两个人都不再理他。
谢汀压根不怕被网友吃瓜,她搞出来的乌龙事情还少吗?游乐场那一回早就把她的羞耻心吃光了,只剩下厚如城墙的脸皮。
更何况她刚才还看了下微博里的讨论,网友们那么兴奋,她也压根没被骂呀?反而好多人嗷嗷叫着舔颜呢!
她不理何文放,张着手朝祝辞敞开怀抱,又是娇纵小姑娘模样,掐着嗓子:“小祝子,抱本宫出来。”
祝辞抬手将她打横抱起来,谢汀抬手自然而然地圈在了他脖颈上。
后头传来停车的声音。
季朗风大步跨下来,车门”嘭“地一声,重重地撞击。
祝辞和谢汀都没有看他,径直朝电梯走去。
季朗风沉默着跟了上来。
“叮——”
负一楼,电梯门开,空无一人,季朗风抢先迈进去,抬手按亮一楼按钮。
祝辞抬眸,同他对视。
季朗风身高并不逊色于他,两人眼锋交错,季朗风眸中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然,祝辞却在看他一眼后,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安静的电梯里,低低的一声嗤笑。
季朗风瞬间挺直脊背:“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祝辞走进电梯,背对着他,望着电梯门缓缓闭合,锃亮的电梯镜里,照出一室剑拔弩张,而后被祝辞的一声笑消弭于无形。
他说:“我笑季先生纡尊降贵,竟还兼职做电梯员,真是新鲜。”
谢汀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季朗风面上浮现出难堪,望了眼谢汀,又生生忍下来这口气。
而后一直沉默地跟在他们身边,不再言语。
医生给谢汀检查了脚踝,幸而只是扭伤,没有伤筋动骨,只用涂抹些药油,一周至两周就能恢复。
走出医生办公室,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季朗风终于开口。
时间已晚,医院里早已下班,楼道空荡荡,荧光灯被关掉一半。
他声音也有些飘,甚至含着一丝小心翼翼:“汀汀,我能和你谈谈吗?”
祝辞恍若未闻,脚步并未停下。
谢汀轻轻捏了下他手臂。
祝辞垂眸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回转身体,将谢汀放在楼道里的等候椅上,径直转身离开。
“你去哪?”谢汀下意识喊住他。
“你们不是要谈谈?”他挑眉,似有困惑,“这里又不需要我。”
“那你不准走哦,”她瞪了一眼何文放,示威道,“说好了今天是保镖,差一分钟都不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男人顿了顿,片刻,才轻飘飘撂出来一句不耐的回应:“知道。”
何文放气的牙痒。他不太想让谢汀同季朗风独处。
谢汀和她爸爸家里的那一滩烂事,他虽然只知道些皮毛,但也晓得同季朗风不无关系。
谢汀见一次谢开成和季雨柔,就要暴躁好一段时间,她和季朗风的这段孽缘,还是不续的好。
……他虽然爱事业,但对谢汀还是很有几分真心的。
谢汀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会儿倒没再和他赌气了,安抚道:“放放,我知道轻重,没事的。”
只剩下两个人留在原地。
谢汀坐在椅子上,因为伤处,一只脚轻轻抬起来,姿势有几分怪异。
季朗风想走上去扶住她,谢汀张口,声音冷淡:“站住。”
季朗风脚步一顿,看向她的眼神隐含痛苦。
他缓了好一阵子,才轻声问:“你和那个人……已经在一起了吗?”
“关你屁事。”谢汀下意识顶回去,又转口,“是,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你说谎。”季朗风盯着她,忽然愤怒,“你没有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故意气我?汀汀,你让他抱你,接近你,就是为了气我对不对?”
谢汀被他逗得直发笑:“季朗风,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你算什么东西?我何必要气你?告诉你,我不仅被人抱了,我还跟陌生人接吻,还约炮呢!真庆幸,遇到一个完美的炮友。不瞒你说,我还多少有几分想念那滋味儿,比对着你这张脸来的快活得多!”
季朗风拳头紧紧捏起来,额角青筋直蹦,心头痛楚一波甚过一波,嘴唇发白,呼吸急促。
“汀汀,你就这么恨我吗?”
谢汀一声冷笑,抬眸望着他,眼神冰冷,语调却十分随意:“是啊,就是这么恨你。”
明明他是站着,可季朗风却觉得,被她如刀般的眼神盯着的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汀汀,我不是故意骗你,我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姐她会……”
“会什么?”谢汀笑出声,“你也不知道你姐姐会勾引一个她叫了多少年叔叔的人?”
“你也不知道季雨柔竟然是一个不知感恩,狼心狗肺,能下贱到和自己名义上的叔叔□□的人?”
她声调句句拔高,眼底温热的雾气一阵阵向上冲,却被她拼命压下来。
她努力让自己不那么脆弱,不能流泪,不能哽咽。
“还是说,你心底就是觉得你姐姐爱谢开成爱的卑微,你心痛她,你不愿她爱而不得,所以你就帮她瞒着我,瞒着我妈妈!”
“季朗风,我妈还没死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勾搭上了!季雨柔是个贱人,你也不遑多让!”
“你以为我是任人摆布的小女孩吗?做了那种恶心的事情,以为哄我几句,我就回心转意了吗?”
“我和谢开成不一样,我没有他的骨头那么软,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
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中热泪猛地冲出眼眶,立刻决堤,她的声音模糊起来,哭的可怜极了:“我妈妈死了!那时候我还没有十六岁……季朗风,你们拿什么还我?”
季朗风眼底也沁出水光来。
他忽然上前,单膝跪地将谢汀抱进怀里,手臂用力到颤抖。
“汀汀,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姐姐已经执迷不悟了,我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她是我姐姐啊。”
谢汀伸手用力推他,拼命挣扎:“你给我滚,季朗风,滚!”
季朗风丝毫没有松动,他甚至捏住谢汀的下巴,情急之间想要去吻她。
他们还没有这样亲密的时候。
曾经也不过是年轻孩子朦胧的好感罢了,谁也没有戳破那层纸。
谢汀曾经幻想过,到了合适的年龄,他们会顺其自然地在一起,恋爱,结婚,成家,养一只猫,然后再生一个孩子。
也不过是虚幻的泡沫罢了。
现在他是她名义上的舅舅。
可季朗风太用力了,谢汀无法挣脱,她忽然全身脱力,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她用尽了力气,连声音都虚弱起来:“季朗风,别忘了,我现在该叫你一声,小舅舅。”
“你和你姐姐可真是如出一辙啊,都那么爱□□的吗?”
季朗风抱着她的手臂忽然僵硬。
谢汀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神色平静。
片刻,他松开她,却仍膝盖跪地,与她平视。
不过须臾,他声音都沙哑:“对不起。”
谢汀觉得无力,她忽然不会再流泪了,眼泪干在脸颊,有些拉扯的痛感。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因为我不会原谅你。”她说,“只是希望以后见面,就做陌生人吧。”
季朗风久久没有开口。
两人就这个动作僵持着,夏夜风热,可这楼道却似乎渗着丝丝凉意,冻得谢汀嘴唇泛白。
脚痛,眼睛痛,头痛。心也痛。
季朗风为什么还不滚?
她想着,耳边恍恍惚惚就听到男人不耐的声音:“你怎么还不滚?”
谢汀抬眸,望进祝辞的眼睛里。
他没有看她,看着矮了他一头的季朗风,眼底都是嫌弃。
谢汀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忽然又有了几分力气,她骂他:“你是不是偷听我们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