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她总算克服了自己内心的羞怯。
反正衣服是他自己脱的,自己也不是故意看的,怕什么。
“什么!!”傅西泮裹在身上的被子又紧了一些,他满脸的惊恐,慌张到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这……”
白芷把脸一扬,不屑地说:“嗐,你这一般的身材一眼就看到头了,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一般?!”
傅西泮撇嘴,眸色沉了一些。
他悄悄拉开被子,连带着掀开自己的衣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
白芷趁机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故意凑近他,揶揄道:“你在看什么?”
傅西泮再次裹紧被子,撇过脸去。
白芷大笑一声,终于道出真相:“是你自己脱的啦。我昨天扶你进房间,想让你躺到床上,可是怎么推都不行。你非得换衣服才躺下去,然后就自己换衣服啦……”
“真的?”
她环胸,反问:“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傅西泮再次语塞:“我……”
“不逗你了。你真的是自己换的,我什么也没看到。”白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走出了房间,“好啦。班车快来了,我先走了。”
傅西泮掀开被子,钻出被窝,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醒酒茶。
杯子刚碰到嘴巴,房门又突然被打开。
白芷折返回来,倚靠在门边,“喂,傅西泮,不能喝下次就别逞强帮人挡酒,一点也不帅气。哈哈哈。”
傅西泮尴尬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调侃过他,白芷笑嘻嘻地走出房间。
在班车等候站,她掏出手机给傅西泮又发去了一个视频。
她昨天走进房间,想确认傅西泮是不是好好躺在床上时,发现醉酒后的傅西泮变得特别好说话。
无论问什么,他都乖巧地点点头答应。
傅西泮坐在床上,为昨天出糗的模样懊恼尴尬。
他拼命地回想,想要记起点什么,得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手机微微震动,他点开白芷发过来的视频,脸唰得一下再次涨红。
视频里,他趴在床上,眯着眼睛,半醉半醒地回应着白芷的问题。
“傅西泮!你说,南光总院是不是你最烦人?”
“嗯。是。”
“你是不是超级自恋,总觉得这世界上所有女生都暗恋你?”
“对。”
“你一再强调自己对我不感兴趣,是不是其实早就另有所图?”
“是。”
“哈哈哈。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对。暗恋你。”
视频里,录制画面高清,对话流畅,他的每一个回答都十分清楚。
傅西泮的脑袋却嗡嗡直响。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喝酒误事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第33章 33 二更
林京墨住院后, 每次午休, 他的病床边总是围了一群医生。
他坐在床上,一边舀起江篱送来的鸡汤, 一边扶额无奈地说:“午休时间, 你们应该在休息室多休息一会,别老往我这跑了, 我真的没事。”
白芷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哎呀。大家这不是关心你嘛。”
小李医生端来洗好的葡萄放在床头柜上, “严主任还在住院, 现在你又不在科室,我心里好慌啊。”
林京墨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这不正是你锻炼的好机会?”
“对了,我那几个B市来的病人,手术安排得怎么样了?”
听到林京墨提起手术的事, 几个医生心咯噔地一沉, 垂下了头。
一个就连在病床上仍不忘病患的医生,竟然是被自己救治过的病人砍伤的, 想来多少有些唏嘘。
傅西泮搭话:“那几个手术我都做完了。”
“嗯。那就好。”林京墨长舒一口气,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们专程来的, 别让他们再奔波第二趟了。”
坐在一旁的江篱听见他的话, 眼眶温润。
以前她觉得林京墨的善解人意是他身上最吸引人的闪光点,可现在,这个闪光点却压得他,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医生这个职业, 让他的悲悯之心成了基本要求,让他的无微不至变成了理所应当。
而不怀好意者不但没有丝毫感激,甚至毫无节制地消费着他的温柔体贴。
也是因为这个职业,她的愤怒和悲伤都没了发泄的渠道。
江篱趁着林京墨和同事询问患者情况的时候,自己起身溜出了病房。
她靠在墙上,仰着头,努力让眼泪流回眼眶。
林京墨后面还有几次手术要做,还有漫长的复健需要她的陪伴,她不能倒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也是她最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吴大叔提着一个果篮,站在她面前,低着头怯怯地说:“林医生恢复得怎么样了?”
江篱面无表情地回道:“我不知道。”
这些天,吴大叔没少给她打电话,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道歉。
可是事到如今,这些道歉对林京墨而言,不仅没用,反而成了一种道德枷锁。
吴大叔声音又低了一些:“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递上果篮和一个红包。
江篱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冷冷地说:“我们不需要。”
“这……”
吴大叔看了身旁的老伴一眼,悬在空中的手显得有些羞窘。
吴大妈咬着唇,同样为难地开口,“我知道我的儿子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为人父母的心情……”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篱忽然像疯了一样不顾形象地大叫道:“我理解你们?那谁来理解我?谁来理解他?!”
吴大妈手里的谅解书,这就是他们反复纠缠自己的原由。
只要林京墨签了这个谅解书,那么他们的儿子在判刑时,就能够从轻发落。
江篱抹掉脸上的泪水:“你们到底知不知道那双手对一个外科医生有多重要?”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压抑在她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瞬间,她通通发泄了出来。
林京墨躺在病房里,听到门外传来的喊叫,手不由得一抖。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篱。
林京墨做完手术,捱过了麻醉的晕眩,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边坐着的江篱。
他以为她会崩溃得大哭,谁知她只是镇定地削着手里的苹果。
而后住院的日子,她也显得十分冷静。
只有半夜时分,林京墨因为伤口崩裂的疼痛醒来时,才能听见厕所里传来的几声抽泣。
林京墨坐在床上,朝着门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阿篱?”
江篱一手按在吴大叔的肩膀上,一手按在吴大妈的背上,将两个人往病房里推。
她边推边说:“你不是要让他签谅解书吗,那你们自己去和他说,去啊!”
吴大叔提着果篮站在病房门口,低着脑袋,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地扫了一眼病房内的人。
围在林京墨床边的医生,全都怒眼圆睁。
其他几床的病人同样是满脸鄙夷。
傅西泮比了个‘请’的手势:“你们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唉……”吴大叔自知自己做得不对,面对对方强硬的态度,他萌生了退缩之意。
可吴大妈却无视了傅西泮的话,抹着眼泪走到林京墨床边,她带着哭腔一次次替儿子和他道歉。
林京墨皱着眉,说不出话来。
住院的这段日子里,他愤怒过,难过过,对这个行业失望过。
可是,一想到抽屉里积压的病历,还有病人的感谢卡,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被这极个别的现象扰了初心。
尤其是当傅西泮拿着苏冉的喜糖递给自己时,他更坚定了要振作起来的决心。
但现在吴大妈站在自己面前,哭天抢地地反复提着谅解书的事,让他再一次心寒。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行为,不过是想要逃脱法律的责罚罢了。
吴大妈见林京墨不为所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双手合十,哀求道:“我的儿子还年轻,真的希望林医生你能原谅他,后续的费用我们愿意赔偿。”
林京墨淡淡开口:“这不是赔偿的问题。”
“他真的知道错了,他还是个孩子,是一时冲动……”
站在病床旁的白芷被吴大妈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他知道错了,为什么这么多天,他自己不来和林医生道歉?”
“他……”
“他是你的孩子没错,可不是所有人的孩子,我们有不原谅他的权利。”白芷指着身边的小李医生说,“你的儿子二十岁,可他本来想砍的小李医生也只有二十三岁啊!你知不知道学医到成为一个医生要多久?有多难?”
“二十岁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如果不是这份谅解书需要林医生签名,我看你们根本不会来医院。”
吴大妈想要解释:“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白芷立刻打断道:“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你们已经伤害了林医生,现在还要把他架上道德的制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