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转身去找了只白瓷勺子,两人坐在小桌边吃馄饨。学校每年都有高二的学生参加高考,一部分是报少年班的项目,另外一部分是自愿提前高考,说占了考生本人应届生的机会,也有说不占,到高三再考依然是应届生。如果不报考某些特殊院校,是否是应届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高二能考出好成绩的人并不多。
而如果高二去考就能上一本,那多坚持一年的系统复习,高三去考,应该会去一个更好的学校。
问清拿勺子搅着碗里的馄饨,挺香。
廖时叙吃了两口,突然放下勺子:“跟我一起。”
她刚把一个馄饨喂嘴里,烫得不行,吐又没办法吐,一手朝嘴边闪风降温,囫囵地把馄饨咽下去才说话:“我是个凡人。”以她现在的成绩,能上本科线都是老天开眼,物理和地理就是文理双科给她下的拦路虎,再说她其他科的成绩也一般,高三的课程她还没学完,不像廖时叙,学习的节奏还是依着当初重点班来的。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继续吃饭。
“你着什么急,你才16。”年前刚满16。
“也不是。”
听他口气,问清以为他是要解释什么,但是等了半天,就见他顾着吃馄饨,没说话。她对他是真的捉摸不透。
廖时叙低着头看碗里的虾皮。问清下手没轻重,刚才弄了太多虾皮在碗里,小小的,一只只的粘在馄饨上,或者粘在碗边。
他后悔刚才那么说,就是说让问清一起的话,他一时间太自私了。
问清每天最挂心的是她妈妈,再怎么也会陪着她三年,甚至以后可能会报庆南市的学校。
再说了,她凭什么要跟着他一起,凭他一句话?
他确信自己是喜欢她的,不是因为每天走在一起养成习惯而来的喜欢,是异性之间的喜欢,是想每天都能见到,见不到就会挂念的喜欢。
但是他却捉摸不透这种感情,他爸妈是自由恋爱的,听说以前感情很好。可那些所谓的感情好只是别人口中的传说,他没见过。两人都忙,聚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不多,见了面似乎又缺了些什么。
似乎当初再多,再深的喜欢,最后都会变成他爸妈那样。不只他爸妈那样,很多人的爸妈也那样,班上同学爸妈离婚的比比皆是。
倒不如,他什么都不说的好,他和问清或许就会一直是这样,保持着好友和邻居的关系。
问琳当天下班很早。问清才刚把碗洗了,她就进门,看到他们俩在厨房站着,聊着什么。
“徐渡发消息跟我说读书笔记,我把书读完,给他写了梗概,再抄了些句子过去,老师看不出来。”问清正说着,廖时叙见问琳进来,叫了声阿姨。
廖时叙没待太久,一会儿就离开了。
问清又开始烧水,给问琳煮剩下的馄饨当晚饭。
晚上她把所有的作业整理了一遍,把遗漏的试卷题集挑出来,安排了计划表,拿着物理题突然就停住。
如果廖时叙做了决定,很大可能是他已经下了决心地要去做某件事。那么去高考的事应该是板上钉钉的。
她手指抠着中性笔的壳子,愣了好一会儿,等她回过神,脸上潮乎乎的一片。
第30章
廖时叙的决定不是说说而已,开学就要开始的竞赛集训他没报。班主任说会考虑给他办参加高考的手续, 也让他同时抓竞赛, 被他拒绝了。
知道他要高考的人不多, 他连徐渡都没告诉,只是徐渡约他打球,邀他三次他只会答应一次,以往都是只要有空就会去。
徐渡时不时回了班上,会在问清面前念叨。既然徐渡什么都不知道, 问清便什么都没透露。
两人上学放学依旧和往常一样,不过廖时叙放学不回家而是去补习班,跟问清到小区外面的路口,他就骑自行车走。
学校允许高二生参加高考, 但并没有让他们和应届考生进行同样的训练, 只有两次年级模拟考和一次全市模拟考和应届考生同步。
校方的意思是, 提前高考对高二生来说不过是一次全真模拟考,提前适应, 为来年做准备, 高二生就算参加考试也不会真的填志愿走,没必要跟着高三的复习步调。
然而从廖时叙的认真态度看来,他是把这次高考当成唯一的一次来对待。
文理科分班在第一次月考后结束, 问清和徐渡选了理科,留在13班,班上转去文科班的有十好几个,卢晓然也在其中。
转来的女生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是宋妍妍。
为了让新来的同学和原班同学快速熟悉,座位做了调整,问清的同桌换成了宋妍妍,徐渡被调开,和问清前后桌。
问清从前和宋妍妍没说过几句话,不多的几次交集也是因为廖时叙,而且她还亲眼见证宋妍妍被廖时叙拒绝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宋妍妍第一天没和她怎么说话,对徐渡更是看都没多看一眼,把自己的书安置好,要么就是听课,要么就是埋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放了学,宋妍妍还坐着没动。她是住校生,大概是要继续自习下去。
问清身体不舒服,浑身没力气,也没了往日小嘴叭叭个不停的心情,收拾好书包。
“妍妍,我出去一下。”
她坐里面,宋妍妍坐外面,为了少说话,她连去厕所的次数都变少,这会儿放学她不得不让宋妍妍让一让。
“哦。”
宋妍妍没表现的不耐烦,反倒是有点抱歉的样子。
她临走开,又说:“先去吃饭或者休息一会儿吧,五点半值日会打扫教室,很多灰。”
“哦,好。”
问清和宋妍妍对视了一眼,立刻把目光移开,转身出教室。
廖时叙在12班教室里磨蹭好一会儿才出来,看到问清,她整个人都很低气压。
她好几天都是这样的状态,廖时叙以为她是因为月考没考好才这样,昨天请她吃冰淇淋,她给拒绝了,默默想着,要不要今天补课就不去了,陪她一会儿。
“今天又怎么了?”
“没怎么。你等我一下。”她让廖时叙帮忙拿着书包,然后去了楼层的厕所。
初中的时候就有女同学来例假,偏偏她没有,她只当自己年纪小。升了高一,还是没有。高二上学期的时候来过一次例假,但是下一个月就停了。问琳带她看过医生,说是正常现象,让她再等一等。
月考完的这一周,她一直都不舒服,但是却又描述不来是怎样的难受。
跟妈妈提了提,回头问琳就让她包里背上卫生棉,还给她提了有哪些忌口。
妈妈估计的没错,昨天问清来了例假,全身无力,上课都是斜靠着桌子听讲,被任课老师看了好几回。下课就更是瘫着,连跟徐渡拌嘴的力气都没有,偏偏昨天廖时叙那个呆子还请她吃冰淇淋。
想起来就来气,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说。
洗了手出来,廖时叙拿着手机在看什么。最近开始流行大屏幕的手机,廖时叙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耳朵上塞着耳机。
她知道的天才大概只有少年班那几个小孩子,脑子跟电脑一样,书上写什么,老师讲什么,他们输入之后能过目不忘,迅速吸收得为己用,次次考试都占着年级的前几名。像廖时叙这样的学生,聪明是没错,但有好成绩绝对少不了用功。
“廖时叙,你真的要高考吗?”
这是寒假之后,她第一次问他这个事。之前不问,因为她知道问了他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寒假里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他才会改变主意,不光要去高考,还要打定主意学医。
之所以现在要问,因为她忍不住,还想着万一他想法又变了呢。
本来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很容易就为一时的情绪做决定,廖时叙看起来稳重,但万一他也是情急才想一出是一出呢?她问一问,说不定有个万一。
他摘了耳机,嗯了一声。问清要来拿自己的书包,他没给,把她的包抱在怀里往楼下走,问清后脚跟上,唇间呐呐,果然是白问。
“看你这么不开心,今天我不去补课了,想吃什么我请你。”
她偏着脑袋看看他,然后摇了摇头。她什么都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做,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到底要持续几天。
问清今天没骑车,两人径直往校门外走去搭公交,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车上很挤,没座位,两人挤到车厢中部站着。
这次,问清没像以往那样抓廖时叙的胳膊,她甚至有点躲着他。以前不懂,这两天她发现例假会让人身上有味道,说不上讨厌,但总是让人尴尬的。
她已经尽量注意了,可是现在在密闭且狭窄的车厢里,她不想跟廖时叙靠太近。
以往都是问清话多,只要不是两人闹矛盾,她在路上,嘴巴从来不会闲着。这偶尔有一次,她不主动说话,廖时叙很不习惯,主动找话。
“我下周跟高三的一模考。”
问清抓着窗户边矮处的扶手,汗渍渍的,她缩回手,在衣兜里找纸巾想把手擦一擦。
“好好准备吧,不要太被打击。”
“这么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