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种两个字让宋厘卿煞白了脸色,毫无血色的唇瓣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说得对,在宋家人眼里她确确实实是个孽种。
所以宋君澜究竟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个世上呢?
不喜欢又何必生下她,看着她不会想起某个人么?
终日困死在宋家却无法逃离,到底是不愿还是不能。
宋厘卿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是到了嘴边又觉得问出来挺没意思的。
问出来又能怎样?改变不了现在的一切,打从多年前宋君澜做了那件事就应该猜到了后果。
但她还是没抵抗住欲望,这么做了,今天的一切恶果她就应该吃下去。
纵使味同嚼蜡,苦涩难捱,她也要强逼着自己咽下去。
这就是报应。
只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报应在她身上,她没选择权的。
若是有,她也不想带着这种人人唾弃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
就是不知道那样的话,还会不会遇到陆修衍,不知道她和陆修衍还能不能继续在一起。
那通电话当时应该接的,听听他的声音也好,若以后都听不到了,该有多难过。
陆修衍打了十几个电话,通通提示对方电话已关机。
不知出于什么执念,明知打的再多也不会有人接听,他依然不厌其烦地拨了一通又一通。
苏靖尘开始没打算拦着,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单手掌着方向盘把手机劈手夺下。
“关机了,你懂不懂关机什么意思?”苏靖尘手腕一扬,把手机扔到后座,“就算你打一百个她也听不到。”
陆修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须臾,哑声开口:“再给我根烟。”
苏靖尘瞥了眼烟雾缭绕的车内,断然拒绝:“没了,你看看这仙境,再抽我们都要呛死在车里了。”
红灯亮起,苏靖尘停了车子,侧眸看向陆修衍,“这件事情影响太大,已经不是你能控制的住了,网上热度迟迟不降,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去找她,而是想想怎么跟陆爷爷,你爸妈交代。”
“阿衍,”苏靖尘轻声提醒:“这件事和昨天的绑架案不一样的,你们......我们总要为家族考虑。”
身在他们这样的家族,事事不能随心所欲。
就算一招权在手,有些事触到了底线,不可做。
陆家老爷子不是商人,陆家也不单纯只是个普通豪门。
孙媳妇的背景不要求出自豪门望族,但一定要身世清白。
但以宋厘卿的身世背景,显然不再适合做陆家长孙媳妇。
“和她结婚的人是我,不是陆家,”陆修衍轻捏着指骨,看起来毫不在意,“老爷子都退下来多久了,这点也算事?”
“算不算的,你心里清楚。”苏靖尘缓缓启动车子,没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只问道:“送你回陆家?”
“去宋家老宅。”陆修衍微微侧身,伸长胳膊轻松捞过跌落在后座的手机。
苏靖尘所有所思地看了他眼,没再发表意见,打着方向盘移到左转车道。
很多事,好兄弟也帮不上忙,譬如感情。
宋家书房很大,收藏着宋纪宗爱看的书和字画。
似乎老一辈的人都很喜欢这些文人墨客的东西,陆家爷爷书房里也都是这些。
只是宋纪宗的气质和字画古董实在搭不上边,放把长刀倒是比较合适。
宋厘卿坐在对面,平静的和他对视。
以前她见到宋纪宗就瑟瑟发抖,现在却能如此镇定,单独和他相处了。
不知是胆子变大,还是心境变了。
发生太多事,好像渐渐麻木了。
“十二岁那年我把你从江南接回来,你一见我就眼神闪躲,总是不敢正视我,现在长大了,变了很多,不害怕了?”宋纪宗研好墨后从笔架上拿过一支毛笔,点了点砚台,气定神闲地开始下笔书写。
好像只是单纯的聊天,没有了客厅中的震怒恼火,此时此刻像个慈眉善目的邻家爷爷,在跟孙女唠家常。
只有宋厘卿知道这招叫欲擒故纵,宋老爷子每个动作都有其背后目的。
“长大了,学会了隐藏情绪。”宋厘卿看着宣纸上的字迹,宋纪宗的毛笔字力透纸背,龙飞凤舞,跟他这个人很像,不能被束缚,随心所欲。
凡事只能顺从,不能忤逆。
宋纪宗一生操控人心,唯一一个不受控的恐怕也就一个宋昭恒。
三番两次忤逆他,每次的代价都差点丢掉半条命。
儿子不好管束,宋纪宗也觉得心累了,后来不再勉强自己,不再逼迫儿子,随他而去。
线在手中,风筝会飞远么?
但这跟线,再过不久就要断了。
在此之前,有些事要推进了。
宋纪宗把写好的毛笔字展平,觉得一笔一捺都很满意。
宋厘卿看着那个“离”字,心里的恐慌在这一瞬间达到顶点。
抽屉被拉开,宋纪宗从里面拿出一张机票扔到她面前。
“离开之后你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只要不回凉城,哪里都行,”宋纪宗靠着椅背,面色冷凝地看着宋厘卿,单手敲着扶手,“这张机票算是中转站,不是非要你去那个地方,我不会强制你去哪,只要不是凉城,天南地北随你选择。离婚手续尽快办一下,只有三天,或许你还想见见江南的外婆?”
提到外婆,宋厘卿神色僵滞,很快明白宋纪宗的意思。
这是不容她拒绝了。
两人对峙良久,空气凝结,很久没人再开口。
宋纪宗拧了拧眉,看到宋厘卿的反应不怎么高兴,蓄势待发的弓箭又拉了拉弦,续到了最满,“新闻一时半会热度下不去了,你留在凉城只会给陆家带来永无止境的伤害,还是你觉得陆修衍能帮得了你?陆家虽说和宋家没什么交情,但总归有生意往来,不会趟这次浑水,就算他愿意,你真的要看着陆家因为你一个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外婆身体看似很好,说不定哪天就发生意外住院了,人老喽,不比年轻人。”宋纪宗摩挲着拐杖,用最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最恶毒的话。
他知道宋厘卿的软肋在哪,拿捏起来易如反掌。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再不接茬宋纪宗的耐心也快被耗尽。
宋厘卿的手指握了又松,指骨发白,掌心的那点痛意也及不上心里的十分之一。
她慢慢拿过机票,咽下喉间的苦涩,连同心里的悲戚一起压下,低声妥协,“您别动她。”
机票握在手中,所有的难过悲伤遗憾都会随着这张机票被运送到遥远的大洋彼岸。
时间总会冲淡的,她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拧开门把手的时候,宋厘卿转身看着宋纪宗,隔着几米的距离,他们此刻是毫无血缘的陌生人。
宋厘卿扯了扯唇角,轻启唇瓣:“我很庆幸自己身体里没有流着你们宋家的血液,还有温度。”
话音落下,门被打开,宋厘卿抬脚快步下楼离开。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宋君澜和宋昭恒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
听到动静,两人迅速看了过来,宋厘卿看着他们,没有哪一刻觉得比此刻更讽刺也更难过。
讽刺自己的母亲是这样的为人,难过一直对她很好的父亲其实和她毫无关系。
“您的底线在哪里呢?”宋厘卿视线落在宋君澜身上,带着探究,带着不解,最后都转化为无限的悲凉,“我就该死在五岁那年的小黑屋。”
宋君澜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因为这句话更显苍白。
“厘卿,你......”
“谢谢您这么多年对我视如己出。”宋厘卿打断宋昭恒,忍着喉间的酸涩,转身离开。
外面又下雨了,凉城总是这样,阴雨连绵。
宋厘卿把机票放进包里,现在没有伞,只能用力奔跑了。
拉链刚到尾端,头顶瞬间暗了下来。
宋厘卿抬眸,陆修衍带笑的眉眼和她四目相对。
“不知道打电话给我?”陆修衍勾着嘴角责怪了一句,揽过宋厘卿,两人并肩走进雨幕。
第76章
宋纪宗在窗边看着两人的身影, 想起上午也是在书房,吩咐身边的助理把这件事的热度炒大。
助理一时困惑,不解地问道:“这样宋氏股票会受波及, 您真的要这样做么?”
“宋氏叱咤商场接近百年, 可不是虚有其表, ”宋纪宗说,“这点小打小闹还撼动不了它分毫。”
雨越下越大, 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宋纪宗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喃喃感叹,“人啊,永远耗不过时间。”
车内安静如斯,只有雨滴拍打在车窗玻璃的声音。
两人谁都没开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静。
宋厘卿不开口是因为累到不想开口,仅仅一天好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明明也只是一件。
她觉得很累, 从心到身泛着疲乏。喉间像是梗着异物,整个人恍恍惚惚, 只想埋头睡觉, 什么都不去想。
不去想就可以做个缩头乌龟, 当做无事发生。
而陆修衍似是知晓她的百转心思, 安静地开着车, 不开口, 不询问。
雨丝被风吹得倾斜,路上行人的伞拿不稳,看手机的功夫雨伞就顺着风脱手飘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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