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这都十八岁了,她怎么会忘了女人每月是会来葵水的?
昏睡了三年,漏去了好多事。
“那我……”闻琦年也被迫敛了嗓音,飞快地眨着眼,犹豫着,悄悄询问。
“这是第一次。”奚咏不愧是她肚里的蛔虫,立刻正色回答着,镇定地抚慰道:“我也不过是刚才看见了你裙上的血迹,不必担心,眼下把你送回房,侍女马上就来。”
“哦……”
被男人撞见了自己来葵水的尴尬样子,就算是一同长大的竹马,她也依旧觉得丢脸。
只不过,凭什么这男人就能如此淡定?反而衬得自己像个傻子。
闻琦年往他怀抱深处一钻,藏起了小脸,暗自咬着银牙,嗅了嗅奚咏怀中好闻的沉木檀香,愤愤思索着,却没有看见温雅公子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
奚咏脑中一片空白,既想抱着这具柔软芳香的少女躯体继续走下去,却又腼腆不已,感觉像是抱着一块轻飘飘的烫手山芋,两种想法激烈交战。
百般纠结中,他只有一个清晰明了的念头:还好不是被别的男人看见,而是我。
玉石小径两边全种满了摇曳的斗雪红花,春风荡漾而过,云纹青裳公子横抱着一名丁香衣裙的美人,行在其间。
漫天充盈花香,两人容颜如玉,脸颊都透着扉红,堪称是一幅最最美好的画卷。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郁琮教主就算再怎么嗜杀,面对式玉依旧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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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在侍女的帮助下收拾好后, 闻琦年站在铜镜前深吸了几口气, 扇了扇还在羞红的脸颊,这才犹豫不决地重新走出了内寝。
奚咏听见她打帘出来的声音,连忙端正了神色,高深莫测地盯着墙上的一幅花鸟图, 口中悠悠吹着一盏热茶,像是从容至极。
出帘抬眸, 看他居然如此沉静,闻琦年不禁一噎, 有些懊悔。
原来, 终究还是她自己脸皮最薄。
两人心思各异,未曾对视, 都默默地坐在了厅中, 一室宁静。
闻琦年随手端起奚咏为她倒好的茶, 刚欲呷一口,却凝神看起了盏中浮沉的棕绿茶叶。
好生眼熟……
这不是当初富甲一方的许岩宴请他们时上的茶么?
那时她便认了出来, 这味茶叶名曰抹月披风, 十分珍奇, 难以采得,须凿冰以煮茗, 价等黄金,有过之而无不及。
闻琦年的手顿一顿,侧脸看向沉默不语的奚咏。隔桌的他喝得极其随意,像是品惯了似的, 面上一丝波澜也无,平静地看着对面墙上的花鸟图。
“你说我们是暂住在胥山派?”她轻声问道。
奚咏看似从容,实则有些紧张,一直在偷偷注意闻琦年的动向。可没料到她一开口就是继续询问这些事,似乎仍是有所怀疑,令他不禁暗自叹了口气:“不错。此处乃枭域,就是新的胥山派所在之地。”
魔教所在之地远离中原,在其西北方向,位于枭域之内。
之所以选在这里,一则是因为易守难攻,适宜出击主动的魔教;二则是枭人尚未开化,不足为惧。
而且奚咏并不希望闻琦年从中原那些嘴碎之人的口中得知他都做了什么。
“枭域……”
闻琦年蹙眉低语,抬眼盯着奚咏,脸色微沉:“邬图之他以一人之力在这荒凉地方重建起门派,想来应当囊中羞涩才对,但为何我今晨所见之物处处奢靡?”
闻言,奚咏托着茶盏的手隐忍又克制地紧了紧。
只想着要给式玉最舒适的吃穿用度,却忘了她是个心思敏感的性子。
她问为何如此奢靡……难不成要诚实回答道,是因为魔教两年来的积荫甚多?
告诉她,这都是被魔教攻破的各大门派的库房宝物?
这怎么可能。
奚咏眸中黑黑沉沉,思虑着应当怎样答话,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额角。
沉吟片刻后,他微微笑道:“胥山派的分堂个个财力雄厚,如今邬图之集遍了分堂,自然不愁这些吃穿。况且,这几年中我也算是帮了胥山派不少忙,他感谢之余,便把歇云院的用度都提了上去。”
厅堂两侧的侍女目不斜视,心中却暗暗想着:教主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如此诚挚地瞎扯,高,实在是高。
闻琦年淡淡地看着他,神情并未就此柔和,放下手中的茶盏,生硬说道:“只愿你说的,都是真的。”
奚咏心中忽然重重一跳,坐立不安。
相处十五年,他从未向闻琦年撒过谎,如今却在百般遮掩事实,恨不能让她再也接收不到外界的一丝声音。
平生无所畏惧,唯独怕的就是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失望。
谎言之下,他的心情自然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尽是充斥着对自己的厌弃。
杀生无数,诡计多端。
身为郁琮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善之人,却依旧妄想着要当式玉眼中的翩翩君子,不染烟尘,岂不是天底下最可笑之事?
看他一时无话,俊容上的淡笑如同一张假面,闻琦年不由得有些焦躁,起身闷闷说道:“你且去忙你的吧,我想回房歇歇。”
看着闻琦年疾步离开的背影,奚咏面上的温和之色尽皆消失,指节泛白,将手中的茶盏捏了个粉碎。
滚烫的茶水从他手中泻出,顺着桌面,淅淅沥沥地淌落在了地上。
他低沉的脸色让众多侍女心中一紧。
教主又变回正常模样了。
一厅的侍女立刻纷纷跪下,额角汗水密布,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像刚才那样在心中轻松地调侃一番。
没有闻琦年伫立的地方,郁琮依旧是郁琮。
奚咏坐在原处,沉默片刻,哑声说道:“照顾好她。”
吩咐过后,他缓缓松开了手。
那只白皙精致得如同琢玉的手已经被茶水烫红,掌心中勒出了伤痕,还有许多练剑磨出的茧。
奚咏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又瞥了眼放在桌上的那柄苍色折扇,神情倦怠,低低发笑几声,起身离去。
他真是失了心智,竟然以为凭借这些个玉冠折扇的打扮,再学着三年前的柔和浅笑,就能让式玉和他回到过往,依旧年少恣意。
实在大错特错。
这不是一双拿着折扇的手,它理应握剑,沾满鲜血。再怎么伪装,也是枉费。
奚咏静静行在灿阳之下,却只觉得如坠冰窖,心灰意冷。
日沉西山。
临近黄昏时,右护法释名带着一众教徒提前回了枭域,前去向教主禀报。
“逍遥宗那死老头子,吾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下好了,死得透透的!”释名畅快地笑着,走进了奚咏所住的汾舟院,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夕阳照映着雕窗的最后一角,打下深深浅浅的光影。
满地宣纸,奚咏坐在阴影中,身旁是碎成几半的白玉素簪,玄剑横搁在他的怀中。墨发散乱,遮住了他半边脸,看不清神色。
释名收了笑容,把门一掩,皱眉问道:“嗬,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说小姑娘死了不成?”
虽然是句玩笑话,但奚咏听罢,仍是向释名射来了一道冷厉的目光,全是警告意味。
堂堂教主还真是护短,把那丫头紧紧看着,像是捧着个易碎的瓷器,连玩笑都不许旁人说一句。
释名并未收敛,打量了奚咏的一身装扮,玩味地笑了笑,靠着门框懒懒说道:“她定是醒来了。”
奚咏的神色微微一动,冷淡地看了看对方。
“若是未醒,你怎会巴巴地打扮成这副样子?”
释名眯起狭眸,故意长叹道:“啧啧,整整三年后,斯文君子奚咏又回来了。”
他的语气实在有些嘲讽,奚咏眸色一变,缓缓站起,二话不说,随手抽出长剑一掷。
“铮——”
一柄泛着寒光的玄剑就此牢牢钉在了释名身旁的门框上,扎进去足足有三寸深。
下一刻,奚咏走近他,似笑非笑,掌中蓄力,幽幽说道:“本座的事,无须你多言。”
“这才对。”
释名一改懒散的模样,神色肃穆,也走近了一步,两人之间只隔半拳不到,他紧紧盯着奚咏的双眼说道:“这才是你,不是么?”
“你若真是个君子,当年云游四海之时怎会随身携带剧毒的暗器?又怎会同邬图之一起挑遍各大分堂,哪怕浑身浴血,也要杀尽拒不服从的堂主们?又怎会阴谋百出,夺来了从默那小子的青华禁轴,重建魔教?”
他一步步逼问着。
奚咏神色阴暗不定,收回了掌,垂下眼帘。
“这世上,阴险狡诈之徒比比皆是,端着那些虚礼有何用?看看,护得住你的小青梅吗?”
听罢这一番话,奚咏沉思片刻,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嘴角牵起一抹奇异的微笑。
“教主!”
门外忽然传来使者的禀报声:“戎镇之中来了一批玉蜻门的人,十分可疑,在四处打听禁轴一事。朱雀分堂前来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