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在她们身后的奚咏走近一看,小摊旁的两位少女正埋头尝着汤圆,头也不抬。他忍不住温和一笑。
“式玉,我们今日就该辞行了。”
吃罢汤圆,奚咏随着闻琦年在集市里四处转悠,提醒了一句。
闻琦年点点头,未曾说话。她继续逛着,手中捏了一串香辛鱼干,正慢悠悠地撕着吃。
奚咏看她吃得开心,脸色不再冷冰冰地,欣慰不已,转头瞥见一旁摆摊于红布上的小饰品,便单膝蹲了下来,细细看了看。
“阿哥,要给姐姐买点什么?”
摊主是个年纪不大的长脸丫头,她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如此好看的公子,简直让人目眩神迷,于是招呼生意的语气都弱了些,脸上泛起霞色,又偷偷瞧了瞧站在奚咏身侧的闻琦年,只觉得这个姐姐的面容也是艳丽极了,和公子十分般配。
“唔——”
奚咏未觉摊主的目光有异,慢吞吞地思索着哪一样饰物最适合气质清冷的式玉。
站在他身旁的闻琦年眼眸一扫,随眼看中了一枚翠绿叠紫的手编指环。她停下吃小鱼干的手,静静看着指环,又瞥了瞥蹲下沉思的奚咏。
片刻后。
“那就这个罢。”奚咏的手伸向了红布左下角的指环。
咦,想不到竟是这样地默契?闻琦年小小吃了一惊,有些淡淡的高兴,抿起了嫣红的嘴。
但还没笑起来,她就看见奚咏略过了指环,反而拿起了它身旁的竹编小篮,笑道:“这手艺还真是不错,别致极了,式玉,你提着它,定然有趣。”
提个篮子?是采蘑菇的小姑娘不成?
闻琦年的嘴角撇了下来,淡淡说道:“编得还行。不过依我看,这篮子更加适合你。”
说罢,她转身就向前方的店铺走去,没有一丝要等奚咏跟上的意思。
奚咏望着她生人勿近的背影,眸中是久违的狡黠。他微微一笑,把指环拿了起来,轻声对小丫头说道:“小妹妹,这两样都卖给我罢。”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 饮食出处:《随园食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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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简单地吃过午饭后, 奚咏带闻琦年回了港口, 准备收拾行装与其他人告别,然后在象郡打听一下密法的行踪。
得知闻琦年要走,许鲸极为不情愿,拉着她说了好些撒娇的小女儿话, 直到得了她还会再来见自己的承诺,才勉强松了手, 塞给她一支珍奇的奇藤虚叶簪作为临别小礼物,巴巴地放了人出门。
两人又与许岩笑别, 出了船厅, 一抬眼,忽然瞟见船头立着一位身姿挺拔的青衣公子, 仔细一看, 正是白鸿光。
白鸿光见他们走近甲板, 便快步上前,腼腆一笑, 规规矩矩地作揖道:“多谢二位五日前的相救之恩, 在下这便要返程青州了。”
闻琦年淡淡地瞧了瞧他, 只觉得这人行为举止都十分正经有礼。
说罢,白鸿光直起身, 望着奚咏,颇为不舍:“你们哪日若路过青州,一定通知我。鸿光随时都在胥山派中静候。”
奚咏也极为尊重这个品质高尚的年轻友人,便点头笑道:“山高水远, 日后有缘自然会再见。只不知,你回去的事宜安排好了么?”
“适才许先生与我闲聊,说他知道象郡有处不错的镖局,可以遣人护送我回去。”
向来尊崇“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白鸿光难得地轻轻拍了拍奚咏的肩头,墨眼弯弯,笑容如同清风朗月:“你就放心罢。”
“这样也好。易璋派莫名没了动静,万事小心才对。”
奚咏一面讲着,一面走到了船梯处,行礼道:“白公子,今日就此别过。得识你这般的人物,奚某幸甚。”
闻琦年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白公子,不需相送了,他日再会。”
白鸿光还要留在船上等待一两日,让许岩联系好镖局再出发,闻言,只得停下步子,站在船边,目送他们离去。
走了数十步,奚咏似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
一轮晴日高挂在蔚蓝的天幕上,发出炫目的光芒,使得岸边停靠的大船不甚清晰,轮廓模糊。港口来往,人声嘈杂,人影散乱。惟有船上静静立着一人,正在凝视着他们走远的身影。见他回头,就又抬起了手,稍作挥舞。
船边一动未动的白鸿光站在万丈柔和的灿光中,茶青衣裾飘动,鬓发云丝软绸,双眸清澈明亮,最后笑着挥了挥手,以作送别。
闻琦年见奚咏怔怔停下,便笑道:“你和他关系还真是不错。”
“若是我父亲看见他,一定会很高兴。”奚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说出了一番没头没脑的话来。
“自然。”闻琦年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奚伯父极为欣赏这样的谦谦君子。”
所以也把奚咏养得乖极了,她心中暗暗想着,又是清淡一笑。
没想到琼城小霸王奚柏倒成了个例外。
随意地寻了处客栈放下包袱后,已然是午后昏昏之时。
奚咏敲了敲门,对闻琦年说道:“式玉,我这就出去,寻探密法踪迹,你不若留在房内好好睡个午觉罢。”
好不容易下了悠悠晃荡的行船,一向体弱的闻琦年肯定有些晕眩疲乏,应当好好休息一番。
闻琦年刚想答应,却忽然想起了象郡集市的新奇热闹,便改了主意,重新拿起雪剑,推开门说道:“走罢,我和你一起去。留在在房内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下,奚咏就有些犹豫了。
闻琦年还不知道这密法是为她所寻,不然肯定会嗤之以鼻,翻了脸。如今若是两个人一同前往,那么在访问僧人之间,她必然要听出端倪。
真是让人苦恼。奚咏心中暗叹,故意放慢了脚步,缓缓行在街上,速度堪比佝偻老头。
“你怎么走得那么慢?现下我们该去哪里找你所说的那个密法?”闻琦年转过身,见奚咏远远落后于她,有些诧异。
“这密法可不好找。象郡大小街道无数,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奚咏无辜地眨了眨眼,指着街边繁华的商铺对闻琦年说道。
哪有这样的道理?闻琦年有些狐疑,却也只能慢下步子,陪奚咏到处兜兜转转,但却一无所获。
午后的街道有些空旷,正是秋老虎的天气,人们都吃了午饭,躲去了阴凉处。闻琦年的鼻尖上也缀了些晶莹细小的汗珠。见状,奚咏有些懊恼,便随意挑了一家冷清的酒楼,扯了她进去歇歇脚。
犯困的小二端上了两盏凉茶,并着一碟清爽的蔬果冷食,就又钻回了柜台后坐下打瞌睡。
窗外偶尔传来小贩有气无力的叫卖声,一股子懒散意味,远处有些犬吠。闻琦年从怀中取出一方浅靛丝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清瘦柔美的脸颊因为晒了些太阳,白中泛粉,红唇紧抿,浓密的睫羽微微垂着。
奚咏硬着头皮饮了几口粗制滥造的凉茶,不敢多说。闻琦年撇撇嘴,也没有责怪什么。
闷热的轻风袭来,夹杂了些许人声。闻琦年的耳力甚佳,立刻侧头仔细辨了辨,似乎是从街道另一头传来的。
难不成有什么热闹之处?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迎风往外看了看。
奚咏注视着闻琦年的行为,安静地放下了茶盏。
少女临窗远眺,一身纱白长穗子针卷草纹绫水裙微微飘动,衬得她像个不染红尘的清丽仙子,云髻乌发,摇摇欲坠。她玉容粉腮,睁着一双盈盈的凤眸,水光浮动,轻轻地看着街道尽头,任由微风带起洁白耳畔几缕不乖巧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怎能随风逝去,消散于天地之间?
奚咏眸光温软,心绪复杂,默默掩了神色,微垂了头。
“我们去那边看看。”闻琦年回桌稍作休息后,指着街角尽头对奚咏道,“我看有一座酒楼极为热闹,异常极了。”
二人重拾精力,扔下两锭小银子,便出了门朝街角走去。
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那并不是座酒楼,而是座富丽堂皇的赌场。这赌场竟公然开设在官道旁,过往皆是些三教九流之人。路过门外就可以瞥见楼中有不少汗流浃背的赌客,正三两成团围在几张赌桌旁,“青龙四百!”“豹子一品!”等兴奋的喊叫声不绝于耳,钱币相撞,发出哗哗声响。灯红酒绿,人们异样喜哀,纸醉金迷,沉浸在这个午后的赌场天堂之中。
一个异装的瘦弱男子已经把钱输得精光,他眼下一团青黑,嘴唇灰白干枯,不肯接受现实,犹去探够着桌上剩余的银锭,却被眯着细眼的庄家用铁划尺子猛地抽了一下胳膊。
他扬声道:“客官,现下你欠了小店一百八十三两银子,以何偿还?”
男子缩回手,喃喃自语着,身躯颤抖如同风中残叶。下一秒,他慌张地扔了手中的骨骰,豁出命地向门外跑来。
但庄家似乎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十分镇静地扬了扬下巴,眼色一甩,门侧的十几名打手蜂拥而至,将男子一脚踹到在地,团团围住,将他按压在泥土飞扬的地面上,不管他嘴里究竟嚷嚷着什么求饶的方言蛮语,铁拳如雨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