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知理所当然地回:“对啊,好久不见,也不知道送什么,这个,军训应该需要。”
“不是,我们六年没见了……你不该表现得再激烈点吗?”
沈应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育:“城哥,这不是见了嘛,以后常联系。”
这……这算什么?
剃头挑子一头热?
你把别人稀罕了这么久,到头来,在别人眼里你不是那回事?
周尽城有点恍惚:“不是,那什么,我们俩难道不是那种关系?”
“我们俩,什么时候是那种关系了?”沈应知跟着恍惚。
“可是,你摸了我的……”周尽城脱了军帽的脸在夜色的映衬下,俊气的轮廓多了几分柔和,看得让人不忍,望着沈应知的眼神专注又深刻,“你把我摸了,就想走?”
沈应知正儿八经地说:“不走不行,我宿舍要关门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我……”这种情况他没有遇到过,所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但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沈应知是他小时候就预定过的媳妇儿,即便中间分开了这些年,再遇见,那关系还能变了不成?
至少在他这里,是不可能变的。
但显然,沈应知并没有这种自觉,她今天跑来找他,绝对不是为了跟他天雷勾地火的,而划清界限的嫌疑貌似更大。
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周尽城手里握着防晒霜,看着沈应知转身而去的背影,一时间陷入了错乱当中。
第二章 我在吃醋
穿过大堂,宾馆后院挨着墙根种了一排芭蕉树,最高的叶片已经升到了二楼窗口。
窗子不大,四方木格子,木头上红漆还未干,蹭到会沾一身。窗台下面,穿着草绿色T恤的男人们叠罗汉一样一个压着一个凑在玻璃后面看大戏。心想这黑灯瞎火郎情妾意什么的,干柴烈火撞到一起自然是要熊熊燃烧一阵子。
却没想到罗汉刚叠好,周尽城就十分不给力地熄火了。
眼瞅着周尽城已经踱步上来,一伙人一哄而散,匆忙混乱中东碰西撞的,像群无头苍蝇在走廊上哀号不止。
“于盏,你进错房间了,那是老子的。”
“施仰,你的手戳老子的眼睛了。”
“滚滚滚,别挡着老子下楼的道。”
“哎哟,教导员找我,赶紧让我先下去。”
……
周尽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走廊当头,看着他们自导自演,习惯了。
最后还是施仰,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兄弟们别演了。尽城,咋回事啊,这也太快了吧。”
一群人忍不住哄笑起来:“哈哈哈哈……”
周尽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自己留了一根,剩下的丢给其他人,低头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去,还是没缓过劲来:“是我太直接,吓着她了?”
施仰摇头:“不能够吧,你看以前那些妞儿,就喜欢你的直接。”
周尽城眉头一皱,一把将施仰刚点着的烟夺过来:“你小子再给我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心我剥夺你从我这儿顺烟的权利,终生!”
施仰委屈:“我没说错啊。”
周尽城辩解:“什么以前的那些妞儿,我有过吗?”
于盏很客观地说了一句:“有没有过的,你心里没数?”
周尽城继续强行解释:“老子……老子那……都是为了革命友谊长存,纯精神交流,和我家姑娘的感情那是不一样的。”
施仰小碎步一走,就把烟重新拿了回去:“嘿,看你这急赤白脸的样子!不过,一样不一样都无所谓了,你别搁这饱汉不知饿汉饥。再说,怕什么,我看那沈医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保不齐比你还会搞。”
周尽城第二次夺走他点着的烟,怒斥:“说我就说我,搞什么连坐?”
施仰不耐晒,一晒就黑,所以眼白和牙齿会显得格外白,小碎步又走起,再次从周尽城手里将烟拿回去:“哟,这还没咋呢,就开始护短了。哥们儿我可是你上下铺快四年的革命战友,不带你这么薄情寡义的。”
周尽城垂了垂眼:“你不懂。我和她,长着呢!”
施仰终于把烟吸着了,眉头一挑,问:“长?那能有多长?”
“大概,从三岁多就开始了。”
“咳咳——”施仰被烟呛了一口,满脸憋红,不敢相信,“多少岁?”
周尽城烟夹在长指中间,抽得不多,确定的语气:“三岁。”
“我觉得你说上辈子的可信度还高些,”施仰一脸诚恳地拆穿,“三岁!三岁你俩还穿开裆裤吧!”
周尽城懒得跟他废话,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嘭”的一声,关得有些粗暴,明摆着心情不好啊。
于盏凑上去:“要不咱帮帮他?不就是个小医生嘛。”
“帮?”施仰将烟掐灭,“兄弟你有那同情心,不如可怜可怜我这个自母胎出来二十多年的单身狗!我可是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的!”
于盏连忙将自己的手递出去:“来,摸我的,都一样,别客气。”
“滚你的!”施仰装恶心状连连后退,“就算要摸也得找江舟那样白白净净的,你黑得活像包黑炭转世,哪儿来的脸拿得出手?”
于盏很受伤,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最后嘟囔:“没那么黑吧,比不上江舟,但跟你一比,还是很有自信的。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摸?赶紧给老子摸!”
“滚,老子直得很。”施仰挣扎。
于盏不依不饶地追赶:“谁不直了!”
“吵什么吵!”楼下,黄建平大吼一声,“不想睡的去给老子负重越野!”
走廊里顿时人影全无,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应知回到宿舍,向末和涂图已经上了床,涂图敷着面膜,向末睡着了。
涂图压低了声音问:“知知你疯了,发那种帖子?末末刚才都气死了,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沈应知对她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把宿舍灯关掉,蹑手蹑脚地走到电脑边。
那个由她发出的帖子关注火爆程度已经完全盖过了之前那个和周尽城有关的帖子。
跟帖内容她不用看也知道,绝大多数肯定都是无底线和无节操的谩骂与嘲讽。
不过,只要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无所谓了。她可以被骂、被恶意关注、被评头论足,但周尽城不能,一点也不能。
她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电脑蓝光荧荧地照在她脸上,睫毛湿漉漉的,那只碰过周尽城的手有些颤,很凉。
第二天中午,沈应知回了一趟她和黄风雁在海城租住了快四年的房子。
推门进去的时候,黄风雁正在擦地板,没想到她会回来,饭都没做。
“我吃过了。”沈应知将买回来的西瓜洗干净,从中间切开,裹上保鲜膜放进冰箱。
“怎么大中午的跑回来?”黄风雁起身给她倒了一杯凉茶,“也不怕中暑。”
“我哪有那么娇气,”她喝了一口,试探地问,“你最近不忙吧?”
“店里的生意就那样,还行。怎么,你又要去参加什么志愿活动?”
“不是。”
“那你问我忙不忙?”黄风雁蹲下,沿着之前擦过的地方继续擦,“有空就多看书,上研究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们这个行业啊,就是看学历吃饭的。”
“妈,”沈应知咬了咬牙,“周末,回趟楚江吧。”
黄风雁前倾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一绺头发从耳后散到额前,经过风霜磨砺的脸已经看不出年轻姿态,还没开口,眼眶就红了。
沈应知就此作罢:“别……你……算了,我就随口一提,你不愿意就不回,你……”
“不行,”黄风雁很快就恢复了情绪,直起身体,将抹布放进水桶搅了两下,然后拧干,“赶紧回学校,周末回来帮忙。”
沈应知弯腰:“我来擦吧。”
黄风雁推开她的手:“不用,你赶紧回去,以后不是周末别回来。”
沈应知吃了瘪,恹恹地出门,下楼,刚出小区,叶南肆就打来了电话。
接通后,沈应知先开了口:“如果是找我给你的小黄顶班,免谈!”
叶南肆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闻声眉头一皱,脸却是笑着的:“哟,我们临床女神,今儿心情欠佳啊。”
沈应知说:“还不是拜您这位仁师所赐。”
叶南肆轻笑:“怎么着,我听说,昨天,某人又火了一把?”
沈应知边往公交站台走边回:“是啊,等我在咱们学校彻底红透后,你就可以来抱我大腿,蹭我热度了。也不枉咱俩师生一场,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报恩呢!”
“嘴皮子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但是你最近这实验数据可是不怎么走心啊。”
沈应知两眼泛黑:“你拿研究生的难度来为难我一个本科生,就不检讨一下自己的问题?”
“我这是因材施教!再说,我想问一问,那个周尽城,你真就那么喜欢?”
“你扯远了。”
“我看未必吧。从他来咱们学校开始,你这状态明显不对啊,连引火自焚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些小女生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但我不是傻子啊。不过我比较不能理解的是,你出言刻薄,就不怕那个小教官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