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你喝一下，好甜好甜的。”
“……”莫晨曦的喉咙难耐地滚了一下，好像被人抓住了声带，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的胃部在抽搐，身体僵直。
无数个想法在脑海里翻滚，莫晨曦觉得神经的那根线已经崩到极致，背后已然滚了一层汗，汗水黏着衣料，肌肤丝丝沁凉。
仲夏的夜晚，她如坠冰窖。
把血当饮料的女孩，白得不像人，而这血百分之九十九是人血，还有比这更可怕的？
童妈的眼神，带了一丝厉色，“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不能随便进了吧？你看见了我们，就别想再出去了！”
莫晨曦本能地转身逃出房子，颤抖着双腿走下台阶，脚底像是长了根一样，死死扎在地上，挪不动分毫。
她看着从夜色里走过来的两人，全身毛孔扩张到极致，汗如雨下。
“你果然跑到了这里。”莫邝凌冰冷的眸光幽幽锁着她，如同在看待猎物。
莫晨曦握紧了手指，额头汗珠迭出。
“爸爸！你来啦！”
女孩充满喜悦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一阵凉风刮过，莫邝凌怀里多了一抹白色的娇小身影。
爸爸？莫晨曦嘴角抽搐了下，这个女孩是莫邝凌的女儿？
怎么可能！
但事实就是如此。向来神色莫测、充满算计的莫邝凌，此刻的面部轮廓线条在这一瞬间柔和了下来，像位慈父一样，手掌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顶。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喝完东西也不擦嘴。”
“我来不及擦嘴，爸爸就过来了，有些欢喜。”女孩乖巧道，“素素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脑袋时不时就很痛。”
莫邝凌的眉心紧皱起，眸底的心疼清晰了然，“怎么痛了这么多天也没告诉我？”
女孩鼓了鼓腮帮子，道：“我忘记了。”
“赤邪，带她走。”莫邝凌对莫赤邪使了个眼色，准备带女儿回屋。
女孩溜到莫晨曦身旁，抓住了她的手，“爸爸，你让她住下来陪我玩吧，小白一点都不讨厌她呢。”
莫邝凌嘴角的笑容加深，只有莫晨曦能感觉到这笑是阎王的笑，“爸爸就是让她来陪你玩的，你很喜欢她？”
“喜欢，我也喜欢她的鼻子和嘴巴。”说起这个，女孩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低落，“爸爸，为什么素素的嘴巴是这样子的，一点也不好看。”
每次提及这个话题，莫邝凌心中总有一丝苦涩，他没能给女儿带来正常的人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正要开口，莫晨曦却先说话了——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谁都不能取代你。”莫晨曦温声道，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对上女孩的恍惚空白的目光，她那浅褐色的瞳眸里，似乎没有聚焦这个功能，目光异常涣散，莫晨曦都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看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每个人生下来就有不同的外貌，都是父母的心头宝，你不需要羡慕别人，因为别人还在羡慕你呢，你有这么漂亮的房子。”
“真的吗？”女孩的褐眸里焕发光彩，神色间颇为得意，“这是爸爸给我盖的房子，可好看了。”
“嗯，像童话故事，我很羡慕你。”莫晨曦由衷道，心头闪过“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
任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里住着的，竟然会是莫邝凌的女儿，而且他的女儿，竟是这副模样。
肖想着，心头突地一麻，莫晨曦微转眸，便察觉到莫邝凌投向这里来的狠厉眸光，像是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以此来警告她。
“好不好？”女孩眼巴巴向莫邝凌征询。
“好。”思量片刻，莫邝凌点了点头，目光充满了慈爱，“素素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我有朋友了。”女孩很高兴。
“那素素先回去睡觉，今天太晚了。”莫邝凌笑得很像那么一回事，“童妈。”
“诶。”童妈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来到女孩身边，“小姐，我们睡觉去吧。”
“睡觉去咯。”女孩看似没什么心机，爽快跟着童妈一起进屋了。
走了几步，女孩回头，向莫晨曦发出邀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我的床很软。”
莫晨曦愣了愣，眸子往莫邝凌那里转了转，摇头道：“不了，等你睡醒，你再找我玩。”
“好啊，一言为定！”女孩心满意足地跟着童妈进了屋。
“你跟我来。”莫邝凌朝另一个院门走去，还有莫赤邪在，莫晨曦只能乖乖跟着。
七拐八拐的，莫晨曦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处破败的院门，四周景色萧条，像是荒置了很久。房间门口亮了一盏灯，成为这里唯一的光。
咿呀一声，铁门打开，一股恶臭的腥味被风送出来，闻得她胃部翻滚。
房内的灯亮起，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被锁在一张椅子里，骨瘦如柴。
“你还认得他吗？”莫邝凌抓起那人的头发，让他露出脸。
认出那个人的时候，莫晨曦瞳眸急剧收缩了一下。
“说起来，他也是被你连累的。”莫邝凌松手，从怀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莫家那边一个普通的下人，没想到他是你亲叔，血浓于水。只不过，他竟然想杀你，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也不记得你了。
你恨他吗？他不记得这些，其实也不是他的错，我们的家族遗传病，严重到一定程度，谁都会忘记。”
第241章 你这个人上人，当得安心吗
莫邝凌把手指按在额角，声音唏嘘感叹。
“我们的神经，会随着岁月被日渐荼毒，心里装的东西越多，这里就越痛。”
莫晨曦紧紧攥着手，手背处的血管暴起。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跟这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他威胁不了我，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是吗？他可是你的亲叔叔，一个分不清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亲叔叔，还想着帮你父母报仇，你忍心抛弃他？”
莫邝凌的语气里，含着浓浓的嘲讽与试探。
“都跟我无关！”强迫自己不要想起以前那些事，莫晨曦咬牙切齿地撇清关系。
如果世上真的有斩断血脉的刀，她会毫不留情地在这个男人之间挥刀。
莫邝凌点了点头，眸底闪过老谋深算的精芒。
“你够聪明，但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死掉的，你看见我女儿嘴上的血了吗，都是从你这亲叔叔的血管里抽出来的，我女儿用了这些血，几乎不出现排异现象。”
“你……你疯了吗？你让你女儿喝别人的血？”莫晨曦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父亲做的事，太荒谬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正常人的生活了！”
“你以为我想的？”莫邝凌把手插入袖子里，声音似从天边而来，“你听过卟啉病吗？”
卟啉病，一种与文字故事中的“吸血鬼”相似的病症。
莫晨曦眉心一跳，呼吸似被扼住，“难道……”
“没错，我女儿身上就带有这种残缺的基因，她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剥夺了过正常人生活的权利！”
莫邝凌嗓音凌厉，压抑起伏的呼吸充斥着对命运不公的不满，情绪在失控的边缘。
“我莫邝凌一生不求什么，只求妻女平安，但是他们都对我做了什么，逼死我的女人！让我的女儿变成这副模样！”
“他们？他们是谁？”莫晨曦听得相当震撼，也相当懵逼，“对了，为什么我来这里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们任何一个人发病？就算是莫薇薇，在那种情况下，她也就没有……”
莫邝凌冷笑了声，“她不是莫家的血脉，不就不会发病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
“院子的入口我养了一百只狼狗潜伏在里面，你进来完好无损，而她进来，则是被狼狗撕咬，狗是种比人还忠心认主的生物，它们只认莫家的人。”
所以，即便这里没有人把守，也不会有人想不开闯进来。
莫薇薇竟然不是莫景儒的女儿……莫晨曦混乱了。
“这样就接受不了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真的以为正统和分支区分开来，真的是因为理念不同吗？”
莫邝凌在一张椅子坐下，漆黑的眸底比夜色还幽深难测，似是想到的什么事情，眉宇间浮起几缕痛苦的神色。
“我们这一家人，本来可以没有这种病的，把我们变成怪物的，是那个人！时代变了，每个人之间的想法也渐渐的不一样，但是他不允许我们分散，更不允许背叛。所以他把我们每个人的基因都改变了，让我们有了束缚，不得不臣服他，只有像傀儡一样服从，才能得到他的赏赐。”
“……”莫邝凌从来都是一副什么都掌握在手上、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现在，莫晨曦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和仇恨。
“想逃离的人有很多，但真正有勇气逃离的，只有你的亲祖父，也只有你祖父，才有这个能力，敢跟他抗衡。”莫邝凌低叹了口气，遗憾自己没能达到那种实力，“但最后，你祖父还是逃不过遗传病的折磨，你的父亲亦是如此，你也将延续这个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