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能够坚持按时早起需要有非凡的意志力,而早起坚持做同一件事情则需要更加非凡的意志力,程连悟全都做到了,他一直非常高效地管理着自己的时间,无怪乎他能成功。
而我——自从他去了泰国之后,每天,我又想放任自己随意睡觉,虽然说程连悟每天都雷打不动地打电话叫我起床跑步,可是,常常我还是哀求他能放过我,“请你不要再无情地扰人清梦。”
“不行,得坚持锻炼,小象早晨也需要出门。”
“拜托,我们晚上也可以出门锻炼的。”有时候我甚至忍不住想要发火,“你这样每天七点半就打电话吵醒我真的——”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这边才六点半。”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孜孜不倦?”
“我们要同步,醒了你才能也想我。”
“你不早说。”虽然觉得他的话有点肉麻,但其实有点口嫌体直,以及他那么说仿佛在表明,只有他想我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这还要我说?”
“当然要说啊,你要是不说,我就只会以为你不过是在遥控我出门锻炼。”
“你快起来,我到健身房了。”就好像他知道我还在床上挣扎一样。
诸如此类的对话,每一天清晨都有发生,不过,他不在厦门,我锻炼的时间已经改到八点之后,每次都要磨磨蹭蹭一番,出门时常已经是八点半之后,像我这样懒散惯了的诗人除了在约会的时候,平时对时间的管理只能精确到小时……
一个礼拜五,陶然忽然给我打电话,“阿秋方便吗,我们见一面?”
自从一月那次签售会之后,我和他就没有再见过面,虽然平日里为写作、为作品再版和宣传的事情我们也时不时地联系,但是,他忽然说要见面我才想起我们已经很久没碰过面了。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啊!可仔细地算一算也不过才过了半年时间。
他的这通电话令我想起刚刚对外公布和程连悟恋情的那一天,那时陶然发布了一条状态,之后的这几个月,他好像彻底地从我的世界里隐匿了,完全只剩下工作交流。
当然这本身没有什么不好,就是他忽然而来的电话令我思绪纷繁。
所以,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陶然,有什么事情吗?”
“你不用那么戒备,我不会再痴心妄想。”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没有戒备,而是觉得再见面于他无益,“那你告诉我时间和地点。”
“嗯,如果你方便就现在见吧,我们到铁道公园思明南路入口这边见。”
“好啊,那我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到。”我说。
他的工作单位就在那儿附近,“我等你。”
我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但他说出“我等你”这三个字还是让我感到一阵恍然。
“好,我上车之后给你消息。”我尽可能地冷静。
分手之后不再联系在我和陶然之间显然是行不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地感觉到,今天的这通电话似乎充满了尽头的况味,就好像永别似的令我无端地觉到伤感,在还没出发之前,我的心里已经尽是哀愁。
当然,我不是在为我和陶然的无缘悲伤,而是为生命中那些人人都难以避免的遗憾和痛苦感到无力。
但与我所担心的完全相反,许久未见的陶然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显得明亮,他的脸上洋溢着如同夏日阳光一般的热情,一如从前那般温柔地对我笑,以前我是多么迷恋他这样明朗的笑容啊,甚至一度觉得那种笑容能够将我心头的黑暗全部驱散,可是到交往后期,他这种明朗的笑容越来越少,好像和我分开之后,他的自信又恢复了。
“陶然!”我对站在公园入口处的他挥着手,声音显得很高亢,就像很久以前我们还在交往的时候那样。
陶然听到我在叫他,于是笑着向我跑过来,现在,他已经三十一岁了,可是跑起来还像一个充满生气的男孩,仿佛他身上的热情永远都不会减退。
以前,他这样向我跑来的模样也是我很喜欢的地方,他这一点和程连悟完全不同,程连悟通常只是静静地等着我走向他。
“阿秋,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啊——这话让我又一阵恍然,以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偶尔会溜班跑出来和我见面,一起去吃午餐或者喝咖啡之类的,抑或是到附近的海边走一走。
“这样喔,你领导该对你有意见了。”
“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大家都在闲聊。”
“为什么忽然把我叫出来?天气很热诶。”
“你不是很喜欢夏天吗?要不是我叫你出来,你一定只会成天窝在空调房里。”
“也没有啦,现在我每天都会早起跑步的。”
“你?早起、跑步——”陶然满脸质疑,“说点真实的。”
“是真真实实的啦,因为家里有狗狗,每天一大早就会被闹醒。”
我知道,如果是公事的话,陶然不会将我叫到这种地方,所以我没再追问他是不是有事,而只是一边和他闲聊,一边朝公园里走去。
“你变化真大。”
“陶然,你好像没有怎么变,还是和以前差不多。”
“变了,你看我的肚子。”
隔着衣服,他反复地从上向下抹着自己的肚皮,果然,他的小腹鼓出了一些,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孩子气地掀起衣服。
“胖了,也老了。”他自嘲般地笑。“其实大家都在变,没有什么会一直停留、原地踏步,对吧?”
“这样不是很好吗?感觉到一切都在变,反而安心。”
“是因为程连悟吗?”
“诶?”
“我是说,你早起、跑步,还有养狗之类的,以前你明明说过养狗需要负责任,而且害怕分开,那时候你还劝我最好不要养宠物。”
“我有那样劝过你吗?”
“当然有,百分之百有。”陶然停下脚步,阳光从树木的枝桠和绿叶间洒落在他身上,光亮中的他语气无比坚定。
“都说了,一切都会变的嘛。”
“所以是因为程连悟吗?”他再次确认,好像这对他很重要似的。
“算是吧,我确实不爱早起和跑步,锻炼身体什么的,好梦幻、好遥远。”
“但是你在做了。阿秋,你真是偏心!”
“陶然,话不能乱说。”
“以前,只要我哪天没注意时间在早晨把你吵醒,你都会发脾气的好吗?害得我到现在都只习惯在午后才跟你联系。”
“好像是真的有那种事情。”我傻傻地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那时候我确实会为这种事情发火。
“不是好像,是真的,千真万真,没有一点点虚假。”
“对不起啊陶然,那时候我太年轻、太任性了。”
“你快点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程连悟,我就原谅你。”
“我只会告诉你程连悟哪里不如你。”
“不,我坚持想知道自己哪里不如程连悟。”陶然笑着,直到现在,他的笑容里还有我所熟悉的纵容和宠溺。
“其实,我没有把你们放在一起比较过,一次也没有的。”这是我的真心话,对于自己喜欢过的人,到现在,我已经只记得他的好。
“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比我——”
“陶然,不要说程连悟了好吗?说点其他的。”
这时候,我们正走在隧道里,和外面的高温不同,隧道里非常凉快,流动的风冰冰凉凉地贴在我们的裸露的手臂上、小腿上。
“说到其他的,确实有两件事情。”
这时候,我们站在一块橱窗前,展示灯将我们的脸照亮。
“居然有那么多,你是不是一直攒着?”
“也没有,只是两件事是关联的。”陶然转身面向我,以前他的胡子一般不会刮得很干净,但是今天,因为他脸上完全没有胡茬,他看起来真的很精神。
“好啊,那你说吧。”
“我已经辞掉工作,下个月开始就不能继续做你的责编了。”他的神色鲜有如此认真。
也许,早前他给我打电话就是怀着跟我告别的心情,尽管身处不同的空间,但这种情绪在通话过后我还是非常清晰地感知到了,大约,那是我所特有的敏锐。
“好突然,你——”虽然见面之前就大致感知到会是告别,我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你是换了新工作吗?”
“不是,我打算回老家去。你还记得潘姐吗?以后我的工作会由她接替,就是有点胖、喜欢讲笑话的那个大姐。”
我点点头,“可是,你回家去做什么呢?我记得你明明说过,你喜欢厦门,而且你不是已经在岛内买了房子吗?”
“大约是回去种茶吧。”陶然笑着说,接着他打开手中的书,里面夹着一张鲜红的请柬,他将它抽出来,递给我,“还有因为这个!”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时候,站在橱窗旁边的他脸上明暗交织,虽然他在笑着,但是我真的不确定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张婚柬递给我。
许久之后,其实应该也不是太久,大约只隔了几秒钟,我才恍然地伸手接下,然后轻轻地低下头打开,上面和陶然并排在一起的名字念起来很甜美,“是你说的那个可爱的医生妹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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