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了,扯下毛巾。
她拿出笔记本给他看,“我昨天晚上想了又想,明白了。”
李深看着纸上的运算步骤,敛起了表情。
“又错了吗?”她讪讪地想收回来。
他左手按住,不让她抽走。“对了一半。”
陈乌夏笑了。
李深又说:“就这一半,你也拿不到分数。”
她的笑容消失。
“不过。”他松开手,说:“你会一半,我也省略了教你这一半的时间。比起以前,你进步了很多。”
陈乌夏弯了弯唇,又收住,生怕他下面又接着另一句“但是”。
直到他起身去擦头发,她才真正笑了。
他的头发被毛巾蹭得四处乱翘,横冲直撞,模糊了他的冷漠,添了几许……叛逆?这一个形容词不适合李深,但她想不到别的词。
李深扔掉毛巾,抬手随便梳了下头发。“吃了早餐没?”
她说:“吃了。”
他在高柜拿东西,手一伸,短衣向上移,腰线比她想象中的还流畅。
他有几件短上衣,她数次偷窥他的腰,都是因为他做了动作才露的。
若隐若现,煞是迷人。
陈乌夏目不转睛。以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喜欢男生的腰。尤其眼前的这个,不过分纠结,又饱满有力。
忽然,李深转过了身。
她刚才对着他背影发呆,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和他的眼睛撞了个正着。火烧了她的脸。她低头,直盯着笔记本。
再抬头时,李深靠在柜子边,还是那样看着她。像是窥探到了她那些儿童不宜的想法。
她快速地翻课本,小动作越来越多,反而欲盖弥彰了。
“你在看什么题目?”李深冲了杯麦片。
她拿笔在习题上画了一条线。“这个!”
他看一眼:“这题不是昨天讲过了吗?”
陈乌夏一本正经地说:“我又重温了一遍。”
“哦。”他坐了下来。
李深没有脱离少年气,却又在向成年靠拢。他写的公式,字迹和刚才见到的劲腰一样,简洁明了。
他问:“想清楚了吗?”
“啊?”陈乌夏稍稍抬头,掠过他的腰。
“你在想什么?”
“想题目啊。”
“想题目想到脸红?”
陈乌夏不擅长说谎,这个时刻,她要是有李深一样的面瘫技能就好了。她手心冒汗,觉得自己已经暴露,无所遁形。
她正在搜刮理由。忽地,想起了肖奕媛的那一封信。信夹在旁边的课本里。
但,其实陈乌夏不想送这封信。
得再斟酌一下。她说:“能不能借用一下洗手间……”
“嗯。”
李深拿起她的课本,才翻了几页,就见到了卡在其中的粉红色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用一个心形的粉红小夹子夹起。夹子上刻有英文字母:For love。
他把信封翻转两下,目光停在那一行英文字母。
她有这么大胆了吗?
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他将信夹回书中,合上课本,放回了原位。
陈乌夏昨天想了一晚上,今天又是一个早上,依然没有想好如何处理这一封信。
形势所迫,她有了决定。如果李深再问她为什么脸红,她就把信给他。代人送信可以合理解释她的尴尬,不失为一个好理由。
她不敢表白心迹,怕李深对她避之不及。
“李深。”
红云未退,少女腮上像挂了两串荔枝。李深平静地说:“你脸更红了。”
他说了“脸红”,就等于帮她做了决定。陈乌夏回头看了课本一眼。
他也看向那书。
“那个,那个。”她略显慌乱,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是这样的。”
李深的眼光移向她。他不是没见过情书,但第一次有这么微妙的矛盾。
接,或是不接。
陈乌夏把那封信递过去,说:“肖奕媛让我转交给你的。”
话音刚落,李深眼神瞬间冷了。什么微妙,什么矛盾都见了鬼。
陈乌夏想,终究还是尴尬了。
他没有接,连看都不看,冷冷地说:“难怪学习上不去,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陈乌夏脸上终于褪了红。红了白,白了青。她收回了信。
这僵凝的气氛,补课也继续不下去了,她迅速收起东西:“那个,我先走了。”
她险些撞上茶几,踉跄一下,匆匆逃走了。
第16章
到了下午, 到了晚上,陈乌夏的尴尬久久不散。
信不是她写的,但她因为李深的话而面红耳赤。他说话很平静, 却带着明晃晃的讽刺。
乱七八糟的事, 说的不正是她吗?
虽然, 她对两人的结局不抱希望,但亲耳听到他这样说, 少女心还是刺了一下。
是,他是正人君子,把她这个班级尾巴拉起来,凭的是一份学霸的责任感。和班长一样。
班长帮助过那么多同学, 恰恰说明,学霸对学渣伸出援手,不一定是抱有非分之想。
是她自己不安分。
不过,也怪李深。没事长这么帅, 学习又这么好, 而且,还请她吃碗仔羹、热牛奶。她一不小心, 就情不自禁了。等她发现自己沦陷了, 为时已晚。
李深说的有道理。比起高考这一座大山,这些小心意,的确是微不足道的事。
但, 道理归道理, 她就是难受。比起月夜那晚, 他说话她哭泣的时候还难受。
晚上,肖奕媛发了微信过来问:「信送给李深了吗?」
陈乌夏迟疑地看着,编不出借口。
久久得不到回复,肖奕媛打了电话过来。
陈乌夏如实说:“我给你送了,李深没有接。”
“你有说是我写的吗?”
“说了。”
“哈哈,失恋的十八岁。”肖奕媛笑了下,说:“我疗伤去咯,拜拜。”
结束了通话,陈乌夏看着数学习题,没了心思。李深才说一句话,她患得患失了很久,做作业静不下心,躺床上也睡不着。
“乌夏。”门外马琳喊:“到你洗澡了。”
“哎。”毛巾晾在阳台外,陈乌夏出去了。
还不到八点,陈乌夏习惯性向下看,见到李家亮了灯。
李深坐在椅子上,两脚交叠,横在栏杆边,舒适而散漫。
不知如何面对今早的事,她收了毛巾就要走。
听见了一句:“陈乌夏。”
李深叫她的名字时,“乌”字的发音有些浅,语速快了,像在叫“陈夏”。
她的脑子还没有做出指示,身体极快地转了过去。
李深站起来,抬头向着她。
在他的目光下,她觉得腿生了根,使唤不动。她问:“什么事?”
他说:“以后不要再替别人送信了。”
“再也不会了。”出过一次糗,哪还敢有第二次。
“你这么笨。”本来这句话,李深可以忍住不说,但她刚才假装没看到他,掉头就走。他还是泄愤地说了。
“我知道我很笨。”陈乌夏憋了一天,口气也不大好了。“我就是这样的啊,我有什么办法,我从小就笨,我笨死了。”
她的语气让他想起了当年的暴躁小狮子,他提醒她说:“小声点,好好说话,别喊。”
她看了一眼里面。
电视掩盖了她的声音,大伯和伯娘都没有发现。
陈乌夏冲着楼下的少年说:“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了。”
不过偷偷想念一个人,怎么就乱七八糟了。她想她的,又不碍着他。他以后上大学了,爱和谁交往,她也不会阻拦。
而且,信又不是她写的,他教训她做什么。她越想越委屈。
李深低了下头,又抬起来,问:“你的微信多少?”
“干嘛啊?”
“我问你号码,我能想干嘛?”问的是废话。
“我哪知道天才的思维,我笨啊。也许你拿来练速算呢。”
道理还讲不通了。“互加微信好友,行了吧。”
“你不是不喜欢微信聊天吗?”就喜欢来阳台飞什么纸飞机。低效率交流。
“我更不喜欢冬天在这里吹冷风。”李深再问:“微信多少?”
这时,马琳喊了句:“乌夏,在干嘛?还不洗澡吗?”
“伯娘,我就来了。”陈乌夏这才报了自己的微信。
李深说:“知道了。”
没见他用手机记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记住了。“伯娘喊我去洗澡了,我走了啊。”说完她觉得不对劲,怎么听着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她赶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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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陈乌夏给微信的时候,一脸的不情不愿。但洗澡的时候,她一直盼着李深发过来的好友验证。
回了房,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没动静。
她失望地放下了。或许她是说得太快,他没记住吧……
她出去晾衣服,李深已经不在阳台了。
她又回来。这时,微信响了一声,她连忙冲过去。
很简单的一句话:「我是李深。」
陈乌夏不自觉笑出了声。班上有他微信的同学并不多。同学们说,李深孤僻骄傲,只和班上排名个位数的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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