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出了“同学互助”的计划。学校的老传统了,一个尖子生带一个普通生。多在奋战前开始,寒假后结束。
老师为了顾及同学的尊严,用词说的是普通生。其实是差生。陈乌夏就在其列。
和李深同班三年,魏静享每年进互助组,每年也吊车尾。感激的是,老师没有放弃她。
李深是最抠门的尖子生。
高一,李深给一个男生辅导,一道数学习题解释了几句,对方一脸茫然,连公式也没明白。李深退出了互助组。
高二,经过老师的安排,李深分到了和魏静享一组。他拒绝:“浪费时间。”他又退组了。
为这事,魏静享喊了几个朋友在放学路上围堵李深。其中三人是北方体格的壮汉,T恤绷得紧紧的,不过,胸前耸动的不是肌肉,而是赘肉。
李深面无表情,拨打了报警电话。自这以后,他和魏静享的梁子就结下了。
这会儿到了高三,魏静享直接给李深一记眼刀子:“站着茅坑不拉屎。”
“咳咳。”班长名叫邝力,他和李深是多年的同班同学了,知道李深的德行。李深愿意坐在这里,已经破天荒了,不指望他能出多少力。邝力说:“自由组合吧,如果组不成,我再找班主任。”
之后的讨论没有李深的份。夕阳把他画成一个扎眼的小黄人。
听了各自的意见,邝力暗叫糟,他不想和肖奕媛分到一组。没有原因,就是不想。
肖奕媛到了高三,成绩忽上忽下,上一次考试更是退步到了末尾。老师想拉她一把,把她安排进了互助小组。
肖奕媛坐得离邝力近。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她撇下嘴角,忽然踹起旁边的椅子。
椅子响起刺耳的声音,邝力更无奈:“肖奕媛。”
肖奕媛收回脚,转头向李深招手:“李深,你也过来啊。”
肖奕媛的这声不比椅子好听,邝力掏了掏耳朵。他说:“算了,李深爱在那待就待吧。”反正会退组的。
出乎意料,李深走了过来。
邝力吓了一跳。
几个同学一齐看向肖奕媛。
魏静享勾着讽刺的笑。
李深这么听话。肖奕媛面上灿烂又得意,向他努努嘴:“没你不行啊,少一个人。”
李深拉过那张被踢出过道的椅子:“组得如何了?”
“就差你了。”邝力吃了两年的教训:“这样吧,这几个同学,挑一个让你不会退组的。”
李深看一眼画了连线的几个名字,“我随便选一个。”
邝力搓搓手:“您请,您请。”
李深:“排名四十七的。”
老师为了不刺激差生,名次表只在门上贴一上午就给撕了。四十七是谁啊?邝力问出了疑惑。
李深:“不知道。”
邝力:“为什么要四十七?”
李深:“幸运数字。”
“说了别反悔啊。”邝力抬头看其他人:“你们谁是四十七名啊?”
肖奕媛想起什么,面色有些变了。
明明不是凶悍的女生,夕阳下的脸却像沉了蜡黄……反正邝力无法昧着良心用“金黄”这个词。邝力以为肖奕媛就是四十七,说:“咳咳,不要计较排名。这仅仅代表当下,以后会有进步的。”
陈乌夏怯怯地举了手:“四十七是……我……”暑假时,她告诉李深,她的排名在中间偏下。这下好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班级的尾巴。
肖奕媛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了。
邝力摘了眼镜,再戴上,笑了:“陈乌夏,恭喜你,你在困难模式下达成了班级成就。”
陈乌夏才叫被幸运数字砸中了,局促地说:“李深,请多关照。”
“嗯。”李深拿起书包走了。
“顶佢个肺!”魏静享朝他的方向比中指。她不在乎补不补课,她留下了是为了杠李深:“他讲解习题的思路,比直接给答案更烂。祝你好运了,陈乌夏。”
简单骂了两句,平息不了火气。魏静享左脚蹬上椅子,手肘横在膝盖,侧头问邝力:“你们重庆话的日字是不是发第二声?”
老家在重庆的邝力点了点头。
魏静享继续骂:“我rí他!他妈的,有生之年一定要把李深干掉!”
邝力锻炼了强大的心理素质,他摘下眼镜:“魏静享同学,你冷静一下。我把我自己分给你,争取共同进步。你要是努力一下,说不定——”
“算了,我没空。班长这么优质的资源,还是分给更有需要的同学吧。”魏静享背起书包,拉下校服的拉链,“我走了啊。”
邝力:“……”
肖奕媛回头:“班长,你也不管管魏静享。”
邝力吐出一口气,“好了,我把大家的名单重新分配一下。除了李深和陈乌夏,你们剩下的有没有自由组合的?”
李深和陈乌夏的名字之间,邝力画上一道长长的线。之所以这么长,是因为他没有预料李深会进组,把李深的名字写在了另一边,和其他人相隔老远。
这一道长长的线更能纪念班级成就。
剩下几人各自分组,之后就散了。
肖奕媛和陈乌夏一起出教室。
肖奕媛一直没说话,直到下了楼,她挽起陈乌夏的手,甩个不停,撒娇地说:“陈乌夏,真羡慕你啊。”
陈乌夏说:“你的成绩比我好多了。”
肖奕媛这次大考跌成了差生,从前她大多是中上水平。
肖奕媛自嘲:“我啊,临场心理差。”
又走了一段路,她松开了陈乌夏的手,说:“我羡慕你可以和李深独处啊。”
第10章
陈立洲考去了北方的大学。他到哪儿,哪儿就风起云涌。他比高中时期更忙,每逢星期六往家里打一通电话。通话时间或长或短。
这天听完马琳的念叨,陈立洲说:“妈,我知道了。冷了多穿衣,饿了就吃饭,这些话我听十八年了。”
马琳说:“妈给你交代的是经验之谈,你别不耐烦。”
陈立洲哄她:“两句话很押韵啊。”
马琳笑了。
陈立洲问:“对了,乌夏呢?”
马琳看一眼侄女的房门,“在里面做作业。乌夏上了高三,天天埋在书堆里了。”
“行吧。”陈立洲说:“妈,我有另一通电话进来,先挂了。”
和同学聊完,陈立洲看看时间。八点零八分,他的堂妹该晾完衣服了。
他打了陈乌夏的电话。
陈乌夏正在做数学题,铃声响起,思路断了。“哥。”
手机太烫,陈立洲戴上了耳机,把手机放远,“上了高三还适应吗?”
“还好。”大家都非常关心她的学业。
“听说李深要给你补课?”
陈乌夏惊讶:“哥,你人不在,消息这么灵通啊。”
“我在高中又不是只有同学,还有师弟师妹。”陈立洲半躺床上:“再说了,李深不是乐于助人的人,他做了好事,大家反而盯上他。”
陈乌夏觉得,李深除了面冷寡言,没有太大的缺点。但堂哥常常暗讽李深。她问:“哥,你和李深有什么误会吗?”
“误会个鬼,根本是他有意为之。我现在毕业了,再也不用和李深捆绑了。”
“捆绑?”
“这事你不知道,私下传的。李深利用我给他挡桃花。”
“挡桃花?”陈乌夏天天带着老年机,同学们懒得跟她手机聊天。而且,她对八卦敏感度也低。
“这事要从初中说起,有人给我和李深编了一段绯闻,香艳刺激,神仙听了都想下凡。身为当事人之一,李深有义务为我正名。结果他一个字没说,光我一人解释反而欲盖弥彰了。”陈立洲讲起往事,已经淡然。“要不是李深和我话说不了几句,我真以为他对我有意思。乌夏,他毁了哥的青春。”
陈乌夏:“……”
“但是,乌夏。”陈立洲笑了:“李深不是一无是处,他的价值就是他的头脑。既然他同意给你补课,你一定得榨光他的脑子。他的学习方法大多剑走偏锋,和我很不一样。你学了他的解题思路,再把他一脚踢开,就当报了哥的青春之仇。”
“哥,我觉得……他也有热心肠的时候。”譬如,暴雨那晚。
“他死了的那天吧。”陈立洲绝情地说。
陈乌夏挂了电话,走出房间。“对了,大伯、伯娘,下个星期开始李深要给我补课,可能晚些回来。不过我都和他一起回家,路上你们别担心。”
陈常平满口答应:“乌夏加油,只剩一年了。”
陈乌夏笑了笑,响亮地应了一声:“嗯!”
马琳问:“就你俩啊?”
陈乌夏诚实地回答:“是啊,伯娘。一对一辅导。”
“岂不是和请了家教一样?”马琳多嘴问了句:“收费吗?”
陈乌夏摇头:“老师安排的同学互助。”李深应该不至于向她要好处吧……
马琳笑了:“那赚了啊。”
马琳虽然这么说,但是临睡前,她问:“两孩子一起补课,你觉得信不信得过?”
陈常平才躺下,见妻子还坐着,他也坐起了。“什么意思?难道还能跑哪儿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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