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直上 (胡壹淳)

　　听得出来丹尼尔再控制着不慎稳定的呼吸，对钱白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夜色里的非洲，黑的分明，将白日里大片大片的沙漠色压下去了一部分。同时取代闷热的是，夜里沙漠吸收过所有热度的干冷感。紧张过后就感受到那沁骨的冷意了。
　　他们并不知道哪个方向是回程，只是凭本能顺着平坦的路往前开。开了很久，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可供休息的驿站或村庄。
　　不多时车停下来了，车里的保罗探出头向车厢里的钱白和丹尼尔说道：“车没油了。”
　　“shit”丹尼尔暴躁地说着挑出车厢。
　　几个人纷纷从车里下来，站在车的周围，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什么也没发现，只看到一望无际的沙漠和满天星光。
　　刘一一心下一沉，心说“坏了！！！”


第90章
　　钱白看着这里的环境, 盘腿坐了下来，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我们这怕是开进撒哈拉沙漠里来了。”
　　说完顺手从身边抓起一缕砂子，摊开手的一瞬间就被风吹走了。
　　车走不了, 又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情况, 几个人索性围成个圈坐在车的一边背风面。从车里取了些能烧着的东西，放在中间，点燃了，取暖。
　　随着火势地增加, 温度逐渐高起来, 也让神经紧绷了好久的几个人，终于放松了些。虽然还不知道天亮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刘一一抓着钱白的胳膊, 头发被吹的有些毛躁。钱白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搂着她，问道：“睡一会儿吧。”
　　刘一一很困，但是她睡不着, 只是摇摇头, 看着天空。虽然处在一个不乐观的环境里，但此刻广袤的星空有些特别不合时宜的美感。
　　丹尼尔不时拿棍子搅着火，对他们说道：“今天真是有惊无险, 不过大家也别太担心，亨利那边长时间联系不上我们的时候，他会想办法找当地政府援助的。”
　　保罗看着自己手上绑着的结，低声道：“但愿他们能早点发现异样。”
　　丹尼尔抬手指了指天空, 说道：“看, 我们来这么久，第一次身处沙漠里看夜景, 是不是很美。”
　　露易丝笑了笑，说道：“您可真是搞艺术的, 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有心情看风景。”
　　丹尼尔拍拍她的背站起身，手揣在兜里，看着消失在黑暗边界的沙漠，才又说道：“其实纪录片永远记录不出这里全部的喜与悲，它能留下的是一种记忆和一种感受，而此刻我们就处在这种直观的记忆和感受中。”
　　刘一一懂这种感觉，但觉着他说的又不全对，纪录片记录的应该是最真实的现状，但是他们也永远更深入不了那些边界敏感性的问题。
　　丹尼尔又说道：“其实十年前，我曾经第一次踏足这片土地，他让我对世界有了新的认知。”
　　“没听您说过，当时也是来拍纪录片的吗？”刘一一好奇的问道。
　　丹尼尔在车附近转了一圈，风太大，他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来，说道：“当时我跟一一年龄差不多，但当时是来拍一个电影。”
　　几个被困在荒漠里的人，试图从别人的经历故事里汲取些养分来抵挡那未知的恐惧感。
　　钱白手里把玩着没有电的手机，“那一次有遇到什么，”他自嘲的笑笑，“类似今天的窘况？”
　　丹尼尔表情变幻了下，微不可查的嘴角牵起一个弧度，想起他当年的情形。
　　小时候他看了很多关于埃及的电影，致使他对这个有着几千年文明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在研究生毕业的时候，他去的一家电影公司刚好打算筹备一个电影，要去非洲取景，很多人觉着条件不好不怎么想来，但是丹尼尔是个例外。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是在南非取景，那个时候的条件比现在还要差很多。和他一起通行的一个组大概有二十多号人，他作为执行导演要负责很多事情，日常勘景是让他最头疼的事情。
　　因为要去的很多地方都是荒山，道路非常颠簸。在一天的勘景中碰到了两个地质考察局的人，当时他们的车坏了挡在路上正在求救中。
　　赶巧他们看到了，就拉着他们一同前往山里。其中一个地质考察的人是个女孩子，她是个荷兰人，长得很漂亮。丹尼尔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个恋爱中的人一样，笑容可掬。
　　“所以，你们恋爱了？”刘一一猜测着。
　　丹尼尔点点头道：“是的，我们一见钟情。”
　　所有人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但不巧的是，她已经结婚了。”丹尼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她的丈夫没有在非洲，那个时候我年轻，也不管那些世俗的东西。”
　　开始总是美好的，想起那个时候只要拍摄完他就去找她，两人开着车看遍南非的每个角落，也在很多地方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但是时间越久，内心的罪恶感就开始显现。
　　尤其是那个女孩子很纠结，她不想否认内心的真实感觉，但内心对她丈夫的负疚感曾让我们的感情一度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我们尝试着分开了一阵子，我用工作来弥补心中的空虚和对她深深地想念。曾多少次在她住的地方外面徘徊，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知道我们拍摄到了尾声，快要回法国的时候，我决定最后去找她一次，正式告别。
　　我开车载着她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天下雨，我俩心情都不怎么稳定。多日不见干柴烈火，本来想断的干净可是发现越发不舍得。我想让她跟她的老公离婚跟我在一起，但是她不同意，一直在哭。
　　我一气之下就打算开车跟她一起了解此生，她让我冷静，拉着车把手，争执中，没注意到前方的滑坡，整个车都翻下了山，当下我就昏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当地医院，等去看她的时候，就被告知她已经……
　　说完这些，丹尼尔痛苦的捂着脸说：“我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露易丝在丹尼尔的旁边揉揉他的肩膀说道：“放松放松，都过去了。”
　　“十年了，你还没忘记她么？”刘一一戳了戳自己的手在火堆边烤了烤。
　　丹尼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道：“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特别喜欢帮助人。”
　　刘一一大概理解即便知道会碰到很多困难，也要执意将纪录片地点的原因了。将心里对她的爱转成更大的爱，用纪录片的形式传播出去，让更多人关注到这个地方。
　　在这个快餐的社会中，人们都是追求速食爱情，谁又曾在一个人身上投入太多精力，爱自己永远超过爱别人。
　　也许如果那个女孩子还活着，他们的结局会像许多故事一样走向平淡，现在却成了两个人的永恒。
　　在丹尼尔旁边一直认真听着他说自己故事的露易丝从兜里拿出烟盒，递给他一只说道：“如果我们能顺利的从这里出去的话，我就要让你远离孤独。”
　　这特殊环境里人和人的防备心理越来越低，同样地，同情心和依赖的心理也会越来越强。
　　他们三个在听到这个女孩子大胆的言论后都忍不住吹起了口哨，保罗说道：“那我们更得努力逃出沙漠了。”
　　平时有点壮的丹尼尔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接过女孩子递过来的烟说道：“不要在我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你值得更好的。”
　　露易丝耸耸肩，“我们能顺利走出去这里，你再拒绝也不迟。”
　　感人的故事过后，又回到这清冷的现实中，火堆慢慢地燃烧殆尽，钱白看着身边有些困的一一，就对他们说道：“咱们回车里休息吧，挤着暖和，保持好体力明天找出路。”
　　他们这车是四个位置的斗篷车，五个人凑合着挤了挤睡着了。
　　天亮后，太阳跟个火炉一般靠近车里，几个人都被热醒了。从车里下来，他们还是被着一望无际的，黄沙漫漫地沙漠震惊了。所及之处除了高高低低的沙堆，啥也没有。
　　晚上到底是怎么开进来的，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好在有地图和指南针这些基础的东西在车厢里，丹尼尔到后车厢，翻了翻，在一个角落找到指南针，盯了片刻，指南针左右晃荡了一阵，终于稳定的指向了南方。
　　钱白拿过地图，对应着指南针的方向寻找着沙漠的位置。“我们应该是在这里。”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道。
　　保罗经常去一些复杂的地方，对这些比较熟悉，他看着钱白指的地方，有看着指南针指的方位，说道：“看来我们要到附近最近的村庄大概得四十多公里。”
　　“好远。”听到的人有些泄气的靠在车上。
　　保罗抬起头看了看钱白和丹尼尔，“怎么办？”
　　钱白抖了抖地图上的沙子，又仔细在他们所在地图上的位置打量着，看到一片绿色的地方，他高兴地说道：“你们看，这里很可能是一处水源，还距离我们不算特别远，十几公里的样子。”
　　听到这，几个人的脸上终于有点喜色了。
　　钱白看那个水源附近也有几个村庄，八成会有人去那里接水，只要有人去，就能把他们带出去，想到此他把几个人叫过来说道：“咱们可能要徒步到那个水源的地方，我看到那跟前也有村落，运气好如果能碰上去水源地接水的人，我们就能活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