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直上 (胡壹淳)

　　第二日，他们第一站去的是一所小学，王宁他们提前联系好了，路上钱白了解了下那里的情况便不再说话了，一直看着窗外。刘一一就坐在他旁边，不时地看着他，他今天都没跟她说话，大概还是在生气。
　　一行人到了那所小学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所谓的小学，不过是一个茅草屋搭起来的棚子，棚子里放着五六张桌子，门口处有一个不算很大的黑板。此刻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正在给他们讲着一道数学题，几个孩子听的津津有味。
　　刘一一看到这个场景，心里特别堵地慌，悄悄拿出相机，将看到的这一幕拍了下来，钱白站在门外的角落，看着里面的画面，表情凝滞，本来插在口袋里的手慢慢地伸出来垂在了腿两边，嘴以一种惊愕的状态半张着。
　　原来身临其境比从视频里感受，要难受好多倍，那些稚嫩的鲜活的天真的孩子们，努力认真地听着前面老师讲的东西，甚至都没人注意到外面他们这些突然闯入的外来者。
　　王宁本来打算进去找那个老师，但被钱白拦住了，低声说道：“不要打扰他们上课，等上完再说。”
　　旁边的李倩看到这个画面已经开始低声抽泣开来，她是一个小富二代，哪曾见过这场面这环境，这次要不是为了看钱白，她才不会大老远跟过来。
　　一行人在外面看他们上课大概有二十多分钟后，才下课。
　　老师宣布下课后，几个早就跃跃欲试的孩子一轰从里面出来，起先的兴奋还是被对未来客的害羞感压下去了，不远不近地看着这几个穿的很好看的哥哥姐姐。
　　王宁上前和老师握手后说：“吕老师好，我是王宁，之前和您电话联系过的。”
　　“你好你好，你看这地方简陋，咱们到那边的石凳子上谈吧。”吕老师拿着课本走在他们前头，对后面那几个小孩子说：“孩子们你们先出去玩，老师和客人们聊聊天。”
　　几个小孩对他们好奇，笑的眉眼都挤成了一团，也只是稍微走远了一点在大门口处探头探脑地看着他们这些大人略显沉重的聊天。
　　钱白看了眼那些孩子问道：“这个村子就这一个学校是么？”
　　吕老师看看他，王宁介绍道：“这是这次的捐助人钱白先生。”
　　吕老师说道：“谢谢钱先生，我想你们一路过来应该看到这个村子的情况了，本来这里的人是不打算弄学校的，小孩子们都被要求帮着做农活儿去了。”
　　“那现在这几个是？”
　　“哎，我来这个地方也有十多年了，早些年找学生最费劲，通过几年的游说，慢慢才有些家长愿意送孩子过来学习。”


第79章
　　钱白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老师这么有耐心去坚持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也是因为他的努力才让外人知道这里的情况，也让这些孩子多了很多可能。
　　钱白问道：“在这里这么久，您是本地人吗？”
　　吕老师摇摇头说：“不是,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游山玩水, 一次偶然的机会来到这个地方，被它纯天然的环境吸引了，可是在呆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这里都没有学校, 作为一个曾是老师的人来说, 可太难受了，尤其是我借住的一家人那里, 有个孩子特别聪明，但是十几岁了还不识字，就觉着也许我该做一些更有意义地是才行, 最后留在了这里, 一呆十多年过去了，总算稍微有了点起色。”
　　“啊，您不是本地人还呆在这里十多年了？好厉害。”李倩听到此处, 对他的敬意更甚一筹。
　　“厉害啥，要厉害也不会到现在还让孩子们在这样的环境里读书。”听起来有些沮丧地感觉。
　　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道该说啥，空气陷入了宁静，只听不远不近的鸟鸣声和大门口几个孩子地窃窃私语。
　　沉寂了一阵, 王宁说：“作为这次救助的主力, 我们领导在看到您写的报告后，就第一时间派我来了解情况, 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很大好转的。”
　　吕老师握着王宁的手说：“那可太好了，我代表这些孩子谢谢你们。”
　　刘一一对吕老师很好奇, 就在拍摄之余问道：“您的家人还在在哪里，也跟您在这里一起支教么？”
　　吕老师点点头又摇头说道：“我夫人在得知我的决定后起先是反对的，但当我带她来这里看过一次，她就决定留下来和我一起支教了，她也曾是一位教师，前几年因为一场大病，走了。”
　　“抱歉。”
　　“没关系，她如果看到今天或未来这里能有好的发展，我相信她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钱白抓起吕老师的手说：“您放心吧，我一定尽我绵薄之力替您和这里的孩子号召有能力的人来这里支教，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
　　吕老师摇摇头说道：“钱先生的好意，老吕心领了，只是这几年来来去去一些年轻人来支教，坚持不了多久就回去了，让那些才接受了一些东西的孩子，一瞬间陷入一个落空的感觉里，其实挺难过的。所以我希望是真的爱教育的人才可能做到持之以恒，这不是一个表面的功夫。”
　　钱白理解了吕老师的意思，其实他也曾偶尔在一些新闻里看到某些贫困地区，呼啦啦拥去一拨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都离开了。
　　吕老师说：“这里慢慢地随着条件的好转，也要有一定的规划制度性，这样能长期地留住一些老师。”
　　王宁和其他的几个随行的人听的直点头。
　　这时吕老师叫过来一个小男孩，长得非常秀气，眼睛水灵灵的，看他们的时候充满了好奇。双手交叠在背后，抿着嘴，看了他们几眼低下了头。
　　吕老师摸着这个小男孩的后脖根说道：“告诉叔叔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抬起头用清脆的嗓音说道：“我叫高小星。”
　　吕老师看着他很是欣慰的样子，对他们说道：“这个孩子父母都去城市打工去了，只剩他和奶奶一起生活，但这孩子脑子特别灵。”
　　钱白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你多大了？”
　　“10岁了。”
　　“真乖。”
　　到上课时间了，吕老师说：“这还有一节课，我给孩子们上完让他们回家吃饭。”
　　王宁说：“您忙，我们去乡镇府得交办一些具体的细节，下午您要有时间也过来，我们一起谈谈。”
　　“好的。”
　　离开那个看起来不太像学校的学校，几个人都心情沉重，一路无话。
　　钱白这些年捐助了很多，可这是他第一次冲到前线，原来情况远比他想象得更触目惊心，这里也许还是好的一处，至少有人在为这些孩子努力。
　　来的时候阳光明媚，此刻忽然飘起了细雨，钱白回头远远看了眼教室里坐着认真朗读课文的小孩，他们似乎习惯了这种情形，并不因为天气的变化而影响学习的态度。
　　了解清楚所有情况后，后面一日，相应的设备陆续也运过来了，一行人都在帮忙搭建维修学校中，至少弄一个可遮风挡雨的教室。钱白知道这不是一下子可以弄好的，但他还是尽可能帮最大的忙。
　　忙碌中短短几日匆匆而过，回程途中，王宁因为一些交接和进款问题不能跟他们一起走，留在那里处理，李倩也主动请缨留在那里帮忙，刘一一也想，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便随着钱白一道回燕市。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太多交流，都还沉浸在那种氛围里。出机场的时候，刘一一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看前面的路，差点撞在拐角处的一个柱子上，多亏后面的钱白拽住她的书包才避免了和柱子的贴面礼。
　　“想什么呢？不看路。”钱白声音稍微严肃了些说了一句。
　　刘一一这些日子憋了的各种情绪一下子都涌上来了，一把将套头衫的帽子扣到头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钱白看她没说话，就径直走在前面，速度加快，本来是要去停车场的，那里有人等他们，但看这丫头，二话不说就要往其他方向走，钱白才看出点端倪。
　　几个大跨步堵在刘一一面前，歪着头看着低着头的刘一一：“哟，怎么还哭了。”
　　刘一一左右躲闪着，不让他看，想绕道走，被钱白抓到一个角落处，“你是打算往哪走，为什么哭？”
　　“你凶我……”
　　“……”
　　钱白自知刚刚的口气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严厉，但那也没到“凶”这么重的地步。
　　“我没有凶你，”看刘一一泪濛濛地瞪着他，虽然没什么气势，但也怪让他心疼地，他改口道：“好，我道歉好不好，是你说不让在大众场合太亲密的，怎么现在这样就不怕被人拍了。”
　　这么一说刘一一真的四下观察了下，发现有人偶尔朝他们的方向看看，才擦了擦泪，兀自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钱白跟在她旁边不时摸摸她的头，道：“别哭了，让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就是在欺负我。”
　　钱白多冤啊，他都还一路温香软玉在旁不能碰，还得保持距离，“我哪里有欺负你，明明是你欺负我。”
　　刘一一回头瞥了他一眼，似乎在问，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