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曦坐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机小游戏,五分钟后,水开了,岑曦跑去灌热水袋,灌完,她擦干袋口,抱着热水袋悄咪咪的进了卧室。
林延程只脱了羽绒服,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就趟进了被窝里,冬日的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他阖眼的模样显得很安宁。
岑曦掀开被子一角,把热水袋放在了他脚边。
刚想再悄无声息的退出去,手腕就被林延程握住了。
他没睡着,他也不可能睡得着。
他大拇指摩挲了两下她的皮肤,沉了沉声开口道:“曦曦。”
岑曦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一样,在床边坐下,说:“嗯?”
林延程睁开眼,凝视着她,四目交汇,温柔和落寞相碰撞。
他终还是开了口,缓缓道:“他说想带我去国外。”
“国外?”岑曦眼睛瞬间瞪大。
他补充道:“他打算和那个女人移民,想带我一起去生活。”
“凭什么啊!”
岑曦本来顾虑着他的情绪,一直在等他自己主动松开说这件事,但听到那个男人的来意后她克制不住了,一股火一下子冲上天灵盖。
她气呼呼的样子倒是把林延程逗笑了,气氛好像被撕了个口子,那些混着冰雪的复杂情绪一股脑的飘了出去。
林延程轻声道:“我没有答应。”
“当然不能答应!凭什么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要移民就移民嘛,跑来找你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他是不是看你聪明,将来有出息就想依靠你?”
林延程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微微笑着,答道:“差不多。”
岑曦又炸了,“我就知道!从来都没有管过你,没有联系过你,突然跑来坏事肯定占一大半。你笑什么啊,你刚刚不是也很生气吗?你都快把我手握变形了,就在咖啡馆门口。”
“还疼不疼?”
岑曦抽出自己的手,没好气的打了他一下,“早不疼了,他……他还说什么了?”
林延程支撑起身体,从被窝里坐起来,半个身子靠着床头,伸手捏了下岑曦的脸,他笑笑说:“也没说什么,不然怎么会这么快结束。这些年我也不清楚他的生活,他今天说了,我才知道。”
“他过的怎么样?是不是丢了工作又还欠了一屁股债?”
“没有。他说他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做了试管婴儿,三十五岁,曦曦,那一年我们正好五年级。”
五年级,林婉自杀的那一年。
岑曦默了默,“然后呢?”
林延程:“那时候技术还没现在发达,能做成试管婴儿已经挺不容易了。他说是个女孩,可能是试管婴儿的原因,那个女孩身体一直不太好,有些先天性的疾病。半年前,去世了。”
“哦,这能怪谁,怪他自己。”
“那女孩也就七八岁吧。”
岑曦怕林延程心软,她脱掉雪地靴,屁股往床里头挪了挪,盘腿而坐,很郑重的说:“那小孩子是无辜,可是你不能同情,也不必同情,我说的是同情那个坏人。”
林延程怕她冷,勾过被子,把她的腿脚罩住,他说:“我没有同情,只是觉得他很可悲。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自私成这样。”
女儿没了,才想起有他这个儿子,以更好的生活和财富作为诱饵,想让他忘记以前,跟着他一起生活。
他在咖啡馆里不言不语的听着他阐述这十几年的生活,他的不容易,他短暂的懊悔,和依旧光明的未来。
见他不为所动,他开始讲起曾经和林婉的事情,也许是还算有点良心和涵养吧,他没有诋毁林婉,很是客观的分析了他们两个的性格,检讨了自己。
林延程觉得他遗传到了他这部分的性格,凡事都会尽量理性化的看待,不以偏概全。
他看过林婉的日记,想念林婉时就会拿出来看一下,这是连岑曦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知道他没有骗他,林婉的日记里记录了那些甜蜜和争吵。
和他印象里的是贴合的,最后那一晚,两个人争的面红耳赤,男人没了风度,女人没了端庄,各执一词,家里的花瓶碗筷碎了一地。
就连平常约定好的不在孩子面前吵架都忘了,以至于到现在那个画面还清晰的印在林延程脑海里。
他的父亲说:“小柔比你更懂我,你整天就知道查我岗,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吗?我回家想好好休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面对你的质问!你自从不去剧团后,你还有你自己吗?这几年,结婚后的这几年你还是你吗?你以前多温柔啊,你从来不会对我这样?我们一起完成了那么多话剧,多默契!孩子我也有一直帮忙啊,小婉,你不能只觉得你一个人辛苦。”
他的母亲说:“你答应我的你做到了吗?你要工作,孩子只能我来带,我生完后需要很多时间去恢复身材,还要带孩子,我去剧团后延程谁管?这是你出轨的理由吗?你就是喜新厌旧,那个女人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早知道这样,当初,你就别追我!我都说我比你大六岁,你口口声声说这有什么!”
林婉比那个人大六岁,这也是林老爷子曾经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原因,竭力反对还是没有拉住林婉,她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在听到他说:“都过去了,延程,跟爸爸走吧。”
林延程坐不住了,至少他是没有资格在诉说一通后自称为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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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岑曦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又很担忧的问道:“你不愿意跟他走,他能强制性把你带走吗?”
林延程:“哪有这么容易,况且, 我想他会尊重我的意愿的。”
岑曦嘁一声,“他知道什么是尊重吗?”
林延程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在雪地里第一眼见到他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心像被榔头敲了一棒,当他那样泰然自若的介绍自己时, 他思绪一下子空了, 心中还有榔头跌落在地,咚咚咚的回音。
很小的时候他伤心于自己喜欢的父亲抛弃了自己, 想不通平日里对他那么好的人怎么说不要他就不要他,渐渐的懂了事故,见到林婉那样痛苦以后,他开始怨恨他。他曾对岑曦说过,怨恨大于喜欢, 因为他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时间一长,他甚至都开始遗忘了他的长相和声音。
他无数遍告诉自己, 自己和那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将来不会有瓜葛,也不会再见面, 就如这些年的生活一样,他从未出现过。
他的性格遗传到了他和林婉温柔理性的那一块,所以他自认为他已经放下了这段往事,拥抱着岑曦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他会和岑曦在不久的将来组建一个和谐温暖的家庭, 他会一心一意的守护着岑曦,如果她愿意,将来他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这样安稳的过一生。
怀揣着这种向往,这两年他真的过的很快乐。
不可否认,他的突然出现让林延程的心掀起了波澜,在听他平缓的讲诉过往时,他忍着一股冲动没有质问他,在他提出这荒唐又可笑的想法后他竭尽全力克制自己,拒绝离开。
如果那个人还保持着他的风度和理性,他想,他会尊重他的想法的。
毕竟他一直在劝他,祈求他原谅,温婉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一个从事艺术行业十几年的人,打过那么多交道,名利双收,但凡有点良知,就不会强制性的带他走,当然,他也没有资格带他走。
林延程看着眼前气的七窍生烟的岑曦莫名很想笑,他虽然刚刚在咖啡馆情绪也到了顶点,但不愿意撕破脸,不愿意大吵大闹,他觉得给自己一点时间就能缓下来,太冲动的话成不了事。
所以刚刚顺着岑曦的话就去卧室睡觉,他想把自己关一会,沉静一会。
可岑曦居然给他灌了个暖水袋,很热很烫,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他忽然意识到岑曦好像在顾虑他的感受,在小心翼翼的观察他。
他觉得自己可能一个人消化不了了,酝酿了会,还是松了口,和岑曦诉说。
很奇怪,上一秒还满脸温柔的岑曦下一秒就火冒三丈,像只炸毛的小狗,后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他的心情好像瞬间好了起来。
是啊,那个人骤然出现又怎么样,让他觉得心烦意乱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件小插曲,那个人不可能再融入他的生活的,他周围的人没有人会欢迎。
他也不再需要他了,他有岑曦,爷爷,隔壁的婶婶叔叔,将来还有岑曦的父母,他和岑曦的孩子,他的生命里有太多比他重要的人了。
换个角度想,也许他还应该感激那个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告诉他这些年不怎么样的生活,提出这无理可笑的要求,让他可以真正释怀。
但现在他是释怀了,岑曦却还在较劲,时不时蹦出一句:“他真的太坏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林延程眉眼含笑的看着她,等她骂骂咧咧说够了,他叫了声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