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礼扯了一下衬衣领边,恰好扯开两颗扣子,露出明显的锁骨,“武宁的父母把记者叫来的,背景惹不起,我爷爷不想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我们傅家的根基,自然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你这会儿不忙了?”
“忙,我去看一下我爷爷,正好你在这帮他看一下门。”
这话她听着可不怎么舒服。
傅希礼匆匆离开,阮棉坐到了办公椅上,背转着身看着后面书橱里的书。
正当阮棉出神时,病房外走进来一个人,“傅院长在吗?”
这个声音?!
阮棉背脊挺直,整个人像被雷劈过一样,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
“傅院长,我叫程叙白。”
许是以为对方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程叙白坐到对面,再一次出声提醒。
连一米都不到的距离,阮棉头皮登时一阵发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大脑飞速旋转,考虑的不是如何去面对两年未见的未婚夫,而是该如何解释她在傅希礼爷爷办公室里的这件事。
程叙白轻咳一声,没有太多动作,“傅院长,武宁的伤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我想见一见他的父母。”
阮棉脑子一片混乱,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被她听进耳朵,可是感觉到头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武宁的伤和他究竟有什么关系?
还有……
阮棉心底的那股悸动就要满溢而出,胸腔里像被人堵住,两年了……
消失了整整两年的人,现在居然出现了。
阮棉的嗓子里像是被人生生灌进了铅,半句话都说不出。
程叙白的声音不算特别好听的那种,但每次听到都能让人格外心安,像是冬夜里的一杯暖茶,耳膜一霎攫住,就舍不得放开了。
“傅院长?”程叙白再次出声问道。
第22章 潦草青春
22.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办公室,呼吸加紧的阮棉,大脑难得清醒一刻,从正前方的书架上拿出一个本子,随便抄了只笔,在上面窸窸窣窣写了几个潦草的字,她把手藏在了袖子里,从旁边递出去。
程叙白看着从椅背旁边递出来的那张颤巍巍的纸张,深邃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疑惑。
纸迟迟没有着落,阮棉咬咬唇,又甩了甩,这时,程叙白才伸长手臂,将纸拿了过来。
“……”
上面的字丑得几不可辨,程叙白没来由地一笑,就像只小虫子似的钻进了阮棉的耳朵里,听得她心里痒得慌。
——我嗓子哑了,不能说话。
程叙白正欲开口时,门外传来了动静,随后就是一阵拍门声,“阮棉?你在里面吗?阮棉?”
几乎是电光火石一瞬间,阮棉离开座椅,快速扯着程叙白躲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啪嗒一声,柜子里立马漆黑一片,只有两人粗哑的呼吸声。
阮棉紧紧攥着程叙白的衣服,也不知道是抓到了哪里,他闷哼着发出不寻常的声音。
门外咣当一声,傅希礼应该是将门撞开了,阮棉的整个身子战栗了一下,旁边的男人的唇若有似无地蹭了一下她的额头,她立马向后缩去,却被一双大掌立马捞入怀里。
程叙白的声音颤抖着,用仅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现在还想躲,来得及吗?”
程叙白拿起阮棉握住某处的小手,十指紧紧扣住,以防它再次作乱。
阮棉一下子醒神,自己刚刚握住的地方……
轰地一声,脑子里瞬间炸开,她用劲推开程叙白,外面也适时地传来傅希礼的声音,“阮棉?”
衣柜由于两人的动作开了一条小缝,光亮从外面渗透进来,这时阮棉才注意到程叙白穿了一件护士服。
样子着实好笑。
忽地,像想起什么似的。
“是你撞了我?”阮棉低声问。
程叙白不解,“嗯?”
沉顿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阮棉的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捉住了程叙白的手。
湿漉漉一片。
程叙白翘起嘴角,就这么害怕?连手心里都是汗。
好在傅希礼只是好似来这边拿了点什么,便关上门离开了,阮棉一下子松了口气,整个身子瘫在了柜壁上。
好似半晌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她立马想打开衣柜的门,却被程叙白一手拦住,他的声音似鬼魅穿破黑暗,倾身而来。
“你不准备对你的老朋友说点什么吗?”
阮棉咬着唇,胸脯起伏不断,“跟你,我没什么好说的。”
“哦?”程叙白用自己的右臂压住阮棉,另一只手慢悠悠地将自己身上的护士服脱掉,一股子烟味蹿进鼻孔。
阮棉皱眉,“你还抽烟?”
暗芒在眼底闪过,阮棉垂下眼角,握着他的右臂,“你先让我出去,这里头憋得慌。”
程叙白也不再拦她,撤离了右臂,阮棉赶紧从衣柜里离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你俩好了?”程叙白从衣柜里走出来,左手紧紧捏着护士服,眼里却宛若一抹幽潭,不起波澜。
阮棉眼神慌乱,背对着他,“是。”
“帮我和他说一下,我要见武宁,让他和院长说一下。”这时,程叙白的声音里又多了些痞气,听得阮棉很不舒服。
她回过头,却发现程叙白的视线一直固定在她身上,嘴里像是吃了一块柠檬似的,酸到了心底。
扭过头,不看他。
“你自己和他说。”
“阮棉,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
那天,程叙白就像是一个魅影似的,从她的生命里虚晃而过,以前阮棉想过哪怕就是一场梦也好,让她见他一面,而如今,她情愿程叙白活在她的过去,最好一辈子都也别再来撩拨心弦。
已近年关,淮城冷到了极点。
阮棉不出意外地感冒了,说话都瓮声瓮气的,窗外的雪花被风卷起又落下,小区里行人无几,厚重的落寞感涌上心头。
不知道后来,程叙白有没有再去找傅希礼,阮棉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他,也许是心虚,也许是赌气。
只不过,她气得可能是自己。
消失了两年的人,凭什么一出现就要让自己低头认错,明明是他一声不吭离开在先。
既然走了,就别回来,那些时光也好让她毫无顾忌地深埋在风中。
周末。
阮棉身上有些疲软,想睡觉。
她在路边叫了辆滴滴,等来等去车也不来,看了眼地图,才发现原来堵在星安街了。
星安街是条网红街,之前还上了微博热搜,就算是午夜十二点也有很多人围堵在那里,走哪条路不好还非要走那条路。
阮棉直接取消了订单,结果对方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呦……
挺有毅力。
“喂?”
“您好,我这边很快就能过去了。”
“对不起,我不坐了,订单已经取消了。”说完,阮棉就直接挂断了电话,脚踝裸/露在外,寒气渗了进来,她在地上跺跺脚,要不就给傅希礼打个电话吧。
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七点五十。
今天他应该是没有时间。
黑夜里,凉风嗖嗖,再这样下去感冒都要加重了。
阮棉的头有些晕晕乎乎的,沿着路边往家走,忽地身后传来一阵老旧摩的的那种刺耳声。
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抬手挡住强光,好似有心灵感应似的,摩的停了下来。
“阮棉?”摩的上一共坐了两个人,显然问话的这个男人是程叙白。
一套水洗牛仔服,破旧的黑裤子,身披黑色羽绒服,还是几年前的旧款式,明明才半大的少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老头子。
程叙白从后座上走下来,和开车的说了些什么,就朝阮棉走了过来。
恰好身后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青隽的眉眼里点缀着几分沧桑,阮棉一直把程叙白比作璞玉,即便穿着再破旧的衣服,她也能在人群里窥见他。
阮棉步子稍微向后推了一下,后跟碰到电线杆发出了一声清脆。
程叙白大步走来,在她面前站直,看着她的打扮,语气像是数落又像是心疼,“这么冷的天,不要命了?”
从尾椎骨处忽然袭来一股酥麻,阮棉身子一软,倒向身后的电线杆,程叙白立马伸手想要扶她,却又是习惯性伸出了右手。
这次,阮棉没有躲开,她扶着腰椎,目光直直地看着那处空荡。
鼻头一酸。
“你混蛋!”
程叙白听她这么一骂,心里倒是舒坦了些,脱下来羽绒服罩在了阮棉身上,他搓搓手,“别嫌弃,衣服上有些味道。”
味道?
阮棉偏头闻了闻,一股浓重的霉味涌入鼻腔,她小脸皱起,“几年没洗了?”
程叙白左手插.进裤兜,吸吸鼻子,痞气十足,“忘记了。”
“……”还真是不拘小节。
“打不到车?”
“嗯。”
“回老宅?”
阮棉抬眼,犹豫再三说道:“嗯。”
“老江,这是我……我朋友阮棉,你带她一程,在国际花园那边。”
程叙白把阮棉引到摩的前,语气略微顿了顿,阮棉偏头去看他,却瞥见了他红红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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