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早就知道饮料是够的,再想起回来后她手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动作,看来突然找不到的开瓶器,是被她故意藏了起来。她特意出一趟门,不过是去要他手里这个特殊的福袋。
“傻啦?刚才就让你开的嘛。”祈热笑出来,下巴戳在他手臂上,声音变得轻柔,“我知道,你特别特别,特——别想跟我结婚,但是,我也想正式问你一次。”
陆时迦还是不言语,他是真的有些吓到了,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祈热又退回去,原本是坐着的,这会儿双膝用力,身子一直,直接跪在了沙发上。
“陆时迦,”她笑着将手伸出去,“你愿意娶我么?”
她故意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也总是破坏氛围的好手,在他从福袋里掏出那对戒指之前,猛地揪住他外套领子。
布料有些软,她捏住的地方分明与心脏离了几厘米,却像是抓紧了他的心。
随即凶巴巴地命令他,“给我戴上。”说完就笑了。
陆时迦也笑了出来,那笑里是惊喜过后的无奈。
他伸手从福袋里掏出那对戒指,一大一小,分量相差不少,看着也不像是一对。
当然不是一对了,小的那只,是祈热从银饰店里买来的,两百不到,大的自然好些,价格是小的那只的两三倍,后头再多出两个零来。
陆时迦还算识货,将她心思看得透彻。大的那只暂时放回去,又将手伸进自己另一只口袋,掏出来,是个方红盒子。
这回换祈热傻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见他稍稍起身,身子一侧,就那么单膝跪了下去。
他原先是有准备的,每设想一次,心脏都会一紧,眼下被她抢了先,情绪愈加说不清道不明。
话里的情绪也如出一辙,仰着头看她,只喊得出一句:“祈老师。”
三个字结束,接下来沉默的那十来秒,像是被谁从时间轴里单独拎出来,在两人平常也不寻常的对视中,成为简洁的永恒。
永恒过后,时间又回到了应有的轨道。
陆时迦一番腹稿早就打了很多次。他想说的话有些长,想从小时候说起,说他们如何互相讨厌,他却不记得他们为什么会相互看不惯,也不记得是谁先讨厌的谁。
可是有些事情,他却早就想明白了。从他有记忆开始,即使是在讨厌她的阶段,她在他心里也是最特别的那个——特别聒噪,特别嚣张,特别以大欺小。他知道,她听了肯定不愿意承认。
他还想说,小时候的他活在一套规则里,是她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规则和计划,将固定在他身上的钉子拔掉。他以为他自由了,可是后来才知道,她不是要解救他,不过是将他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对他来说有些新奇,她说的话,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直接勇敢,张扬和洒脱,甚至是飘舞的一根头发丝和发尖的香气,都间接地成为了他的新规则。他心甘情愿被她蛊惑,依赖她,不想离开她,开始吃醋,产生占有欲。
每多一个要素,他就多一枚钉子,他也不知道是具体的哪一天,钉子够了,他便自然而然地拿着这些钉子去找她,试图把自己钉在她心上。
钉上,又被她屡次拔落,他千疮百孔却甘之如饴,不知放弃。后来她终于主动地交出自己藏起来的钉子,告诉他,她的钉子生锈了,又被她磨光磨亮,变得如从前一样。
如从前一样,不顾一切地来爱他。
他想说,他们已经不需要钉子,也会携手同途,成为彼此最深刻的那一段历史。
他想说的有些多,这会儿看着她,在身边亲人的注视下,又觉得这些话不必非说出口。
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很快笑了笑,只是问祈热,“想先戴哪个?”
室内暖气很足,祈热却觉得鼻子被冻得发酸发红,眼睛似乎也被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她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原先也预备给陆时迦戴上那枚戒指就算完事,眼下却被他偏离了轨道。
她看向那个盒子,故意打破气氛,“这个有钻么?没钻我可不戴!”
话一出,一旁消声很久的围观人等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时迦也笑了,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将那枚银戒放下,打开手中红盒子,拿出了那枚钻戒。
刚捏上她指骨,她反手一按,眉头皱着,“你都还欠你哥钱呢,哪里来的钱买戒指?”
陆时迦指腹摩挲她手背,顶着一众目光实话实说:“买完戒指钱不够,才跟我哥借钱买的房子。”
祈热却一愣,“你那么早就买戒指了?要是我们没和好呢?”
“不知道,”他还是说着实话,继而竟然开起了玩笑,“上面刻了你的名字,没办法退,也没办法送给别人。”
这一回竟然没挨打,祈热只是瞪他一眼,没有动手。
陆时迦冲她笑着,“戴上么?戴上就不能反悔了。”
祈热这会儿伸出去的是左手,右手上那枚是他们在一起之后没多久,他送给她的。
那次他们一起去看音乐节,他开玩笑跟她要戒指寄存费,她说先欠着,以后再补。那会儿她脑袋里蹦出的疯狂念头便是那三个字——
“嫁给你。”
她早就想嫁给他,所以再不会反悔。
“你到底给不给我戴?”即便心里回答了,嘴上却照旧不饶人,“我哪知道以后会不会反悔?说不定哪天我就喜欢上比你还小、还年轻好看的,你们自己说的,说我就喜欢比我小的,一点也没说错!”
分明是凶悍的,说完,眼泪却砸了下来。
陆时迦看着她,原先的控制瞬间倒伐,眼睛跟着红了。
他低下头去,将戒指对准她指尖。
祈热没往下看,只是一瞬不瞬看着他落在她手指上的目光,感受他指尖的温度,与动作间的虔诚。
他手一停,戒指戴上,将她套牢了。
不知哪里来的礼炮,“嘭”一声,亮晶晶的彩片落了下来。
祈热回头去看始作俑者,“你土不土啊?!别给我整这些!”
祈凉又拿起一根递给班堇,“不是怕你尴尬么?我看你要哭不哭的……”
祈热翻身要去揍人,手被一拽,一回头,陆时迦已经起身亲了过来。
祈热没法专心,想躲却躲不开,等彩带掉完,围观者去了隔壁,她才安下心来。
陆时迦也终于加深了吻,换气时喊她:“祈老师。”
“……嗯?”
“祈老师。”语调一低,他喊了第二遍。
“嗯……”祈热躲开,脸埋在他耳边,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陆时迦立即笑了。
祈热拍他一下,“笑什么?我就要试!”
“在这儿?”他轻声问。
她圈紧他脖子,“我房间!”
陆时迦便换个姿势,站起身时将她横抱了起来,边走边贴她耳边问:“怎么……绑?按照以往的习惯,你不动会很难受。”
祈热脸一板,“你给不给试?不给我试,初十你一个人去领证,我不去!”
陆时迦笑得更开,“我给你求婚,你就在想这个?”
祈热气得挣脱着要下地,却被他箍得紧紧的,耳边是他突然说:“我愿意。”
三个字打在她心上,也不知道是回答刚才她的那句“你愿意娶我么”,还是说愿意配合她试一试她说的某种情趣。
祈热便故意去亲他,不让他好好走路。
到了房间,陆时迦将她压至床上,迫不及待去褪她衣服,嘴上却说:“祈老师,你口味有点重。”
她推卸责任,“还不是被你惯的……”
这样的情趣,一直延续到领证之前,后来倒是陆时迦更感兴趣。一个大学老师,一个大学生,假期足够长,又总是下雨不方便出门,两人大半时间都在家,情趣便得以无限拓展与延伸,地点也一变再变。
去领证的那日,两人挨到民政局关门前才到,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出来时已经拿着红本子。
祈热一上车就歪倒睡了过去,黑眼圈是连日黑白颠倒的印记。
陆时迦精神却很足,上车后没立即走,而是侧头静静看着祈热的睡颜,刚才那二十分钟如梦似幻,这会儿看着她,才渐渐有了实感。
“祈老师。”知道她还没彻底睡着,他喊她一声。
祈热转头朝向他,却没睁眼,咬牙切齿地说:“想跟我说话,晚上就别跟我睡一间。”
陆时迦无声笑了。
祈热没听见回应,睁开眼来,“听见没?”
陆时迦连点两下头,“我要跟你睡一间,所以不说话了。”
“……”祈热气得探身过去打他,话还没凶出口,手被他抓住,紧接着他倾身将吻印在她唇上,很轻的一下,“我爱你。”
大抵是日子特殊,他要肉麻地告白。
“……”祈热停两秒,最终也还是把手掌拍在他肩膀上。
她那点力气,陆时迦肩上不痛不痒。他帮她把安全带系好,将车开出去,“我跟妈说了,元宵节不回木樨门过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将“妈”字前面的“我”省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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