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后的第一天,赤也还有些许侥幸。
可能是希望所有人都在跟自己开一个很大的玩笑,为了让他在开学当天不要那么紧张。
或许等他吃了早餐回到教室,就又能看见那个人,扎着他最熟悉不过的双马尾,露出嫌弃的笑容,絮絮叨叨说赤也你怎么又把自己的头发搞的乱糟糟的,你看你的制服领带又没有打好,你看你,这次的英文作业又是一大堆的错误。
虽然一直在被吐槽,下一秒就会露出美如晨光的笑容,欢快的唤着他的名字——
“赤也,你在想什么?”
直到推开那扇门。
突然就想哭了。
他旁边的那张桌子已经清空了,谁都不在那里。
教室里好像安静得可怕,听到的,唯有阵阵和煦风声。
×
醒来的时候很累。
赤也捏着脖子,嘴里小小声抱怨着,不愧是英文对话课,看着看着书都能睡着,醒来时不知怎么回事半张脸就垫在书上,书本毫不留情的在脸上烙下印记,旁边的笔记本空白一片,像是在嘲笑他又浪费了一节课一样。
以前友美还是他同桌的时候,就不止一次抱怨过,“赤也你怎么到哪里都在睡觉,每次叫醒你的办法还要模仿你那位长得很凶的副部长的口气,真的让我很困扰啊。”
有时候如果他坚持半节课没睡觉,她就会像是看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样,抬手理了理他凌乱的头发,“今天真不错,距离下课还有十四分钟的时候才睡着。”
赤也揉着惺忪的睡眼,最后也忍不住笑了。
后来他们在一起后,他也是这样,在匪夷所思的时间里睡过去,然后在更匪夷所思的地方醒来,有一次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整张脸都埋在对方脖颈里,双手也紧紧扣着她的腰,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手忙脚乱的离开后再拼命道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就算每次做梦都会梦到她一样,但是做到这样也实在是太夸张了,友美倒是不介意,“可算醒了,还真能睡,笨蛋,你还不感谢我自愿留下充当你的护卫吗?”
□□心了,太幸福了,无意识下反而做出了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事,对一个人渴望接近到这种地步,过去还从未有过。
因为她对着自己笑,于是突然就想哭了。
——我深深的喜欢着她。
——这样将来分开的时候,一定会非常、非常怀念的吧。
×
“切、切原君——!”
中午跟网球部的前辈们一起吃中餐的赤也正狼吞虎咽往嘴里送拉面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这女孩在耳后扎着双马尾,头往下低着,大部分头发挡住了脸,只露出一点白软脸颊,像团子,不过对方还很克制,除了眼神偷偷往这瞟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现在是这样,等会儿跟前辈们分开的时候就不好说了吧。
前辈们似乎明白了什么,都在偷笑,尤其是一脸看好戏的仁王和桑原前辈。
“什么啊……你是谁?”
“可以单独跟切原君说话吗?”
女孩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红扑扑的脸,亮晶晶的眼,看起来可爱可亲。
“不可以。”
赤也瞥了一眼后便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对付眼前的大碗拉面。
“但是……”女孩子的脸更红了,犹豫着看了看坐在赤也身边的人。
“赤也,别破坏小女孩的梦想啊。”仁王的声音在他耳畔轻飘飘地浮起,旁边的柳也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用更好的方法解决。
“不喜欢,也不打算交往。”
赤也摇了摇头,无比坚决地回答,除此之外就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自己在某些地方还是笨拙得无可救药啊。
‘不器用’这个词突然浮现在脑海,紧接着是某个人吐着舌头的表情。
于是就这么走神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女孩子出来到了餐厅后的花园那里,女孩子还盯着自己,不由得道了歉。
“因为我已经有最喜欢的人了,抱歉呐。”赤也低头看了下自己还没有系好的领带,“我其实是个喜欢什么就是什么,想的很直白的人,不管是吃烤肉还是玩游戏都觉得非常舒服,可是为了打网球,我可以放弃吃和玩……但是呢,如果是为了她的话,我愿意以一辈子什么都不做,来交换和她在一起。”
“切原君……”她低头,“能够被切原君喜欢的人,一定非常幸福。”
女孩子咬紧嘴唇,露出了想要哭泣的表情,然而还是忍住了。
“但是我还是把她甩掉了,我们最后还是分开了,哈哈。”赤也闭上眼睛,表情无缘无故有一点得意,但是声音却是苦得发涩,“所以我只能回来更努力的打网球,想要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网球选手,为了以后如果有一天她不经意间在街上看到了我的名字,她也能够记起来,我的名字,我的脸。”
他嫌那领带束缚着实在有够难受,伸手把它扯下来了。
“所以,很抱歉。”
×
下午回到教室后,第一节课居然是室外运动,往日赤也最喜欢的就是这门课,他等到了,兴高采烈,高兴得甚至有点手舞足蹈,换运动服的时候都是哼着歌,然后就会收到友美的邮件,她说赤也对不起,我这节课又要请假坐在一边了,伴随着一个委委屈屈期期艾艾的颜文字,他来到球场就能看见她那副样子,嘟着嘴老大不乐意被太阳晒,见他在球场踢球勉强挥挥手,然后他比赛结束后会跑过来跟她一起听音乐。
他偶尔会拉着她往运动场跑,拖着她,说我教你打网球,我都说‘我愿意’了,你快说‘我也愿意’,快说快说,他太习惯了。真的是太习惯了,习惯她每次被他拽着不松手,虽然会抱怨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的表情。
明天吧……
明天再学网球好不好……
她总是找无数个理由,就是不想运动。
于是赤也被她撒娇的表情整的没办法,只好同意,说,好,明天学网球,可不许反悔,我可是要成为网球部部长的人,你作为网球部经理不会网球太丢人啦!
“可是……赤也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嘛。”
“被这样照顾着不是很好么?”
“唉,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以后就没办法离开赤也了。”
“诶?友美以后是要离开我么?”赤也半开玩笑地这么问了一句。
“不是。我是觉得你会离开我。”
×
难得的翘了练习来到了友美的学校,这学校比立海的校园还要再打好几倍,本身就没什么方向感的赤也这下彻底迷路了,走了半天都觉得眼前是无穷无尽盛开的花朵,愣是走不出去。
等珠理奈风风火火出现时,捂着额头,“不要这么突然跑来我们学校好吗?这学校的女人能把你撕了,你跟在我后面,我先把你带出去,给我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稳稳当当,听到没有?”
赤也红了一张脸猝然鞠躬,“抱、抱歉!但是我只是想过来看看友美她好不好……害怕她被人欺负。”
“都分手了还整这些,”珠理奈嗤之以鼻,“有本事你当时就别放弃。”
头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接着一阵好闻的香气挽住了他的胳膊:“坏毛病,走吧,现在友美应该在琴房练琴,能看见她的。”
赤也笑着咧开嘴:“谢谢啦,珠理奈大姐。”
“你叫谁大姐呢!我明明比你和友美都还要再小两岁,风华绝代的美少女!”
于是赤也头上再次挨了对方一下。
×
珠理奈把他送到门口处自己就离开了,他站在门前怎么都不敢走进去,好不容鼓起勇气推开门时,看见里面一个巨大的瓦楞纸箱外垂一条腿,被吓得反射性后退好几步,良久后才似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纸箱是装其他乐器用的,既宽且深,他发现有个人蜷着身体睡在里面,头发刚刚留长,打着卷蓬在脸边,有些凌乱,她有着一张无懈可击的偶像脸,还有一双漂亮的如同星星一样的眼睛,只是那眼睛现在紧紧闭着,只能微微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友美,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了?”
赤也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友美岿然不动,呼声依旧。
“你也不怕冻着……”赤也环顾了下四周,果断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友美身上,他也没有选择叫醒她,而是坐在她身边默默看着她,本来已经接近黄昏了,天气也越来越冷,赤也感觉到了周遭气温的慢慢下降,索性伸出手,打算把友美从箱子中抱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地上维持同一个姿势时间太长,赤也有点没站稳,抱着友美居然惯性的向前扑去。
“唔——!”
膝盖跪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赤也咬牙,右手撑在地板上,左手却是紧紧保护着友美不让她受伤,低头看了下还在熟睡的友美,他把她抱到琴房那边的沙发上放下,然后替她把外套盖上。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渡边友美的呢?
若是有人这么问了,赤也一定能够毫无遗漏,毫无添加的说出所有的细枝末节,即使已经过去了很长很长时间,只要回忆起来,那个人走进教室的那刻,却好像还在眼前,穿着是和自己一样的制服,漂亮的如同洋娃娃一样,那时候她的笑容有点面瘫,经常皮笑肉不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