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守门的保镖个个都是壮汉,十几个黑衣人排排站,像是电影里演得那种黑社会大哥手底下的保镖。
但姜恬去年来时看见过他们几个壮汉凑在一起订外卖冷饮,居然还买了草莓奶昔和芒果布丁奶茶。
一群非常少女心的壮汉。
但光明正大走出去肯定还是不行。
那十几个少女心壮汉可能会尽职尽责地拦住她,要求她留下来跟姜家人一起演好这场戏。
“你一个人能撂倒十几个壮汉吗?”姜恬担忧地问。
“不能。”房东扭过头,勾起一个痞气的笑,“我来的时候发现,别墅后面有个狗洞。”
“你!”姜恬本来还盯着他嘴角出神,蓦地听见“狗洞”,气得要命,又除了这么个“你”字喊不出别的,听上去像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了一样。
跟不知道名字的人生气就是这点不好,喊出来都没气势,哪怕房东叫个“张翠花”“李铁柱”“赵二狗”呢,这种有名有姓的称呼喊出来都不会是这种效果。
“逗你呢。”房东被她喊得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腕快步穿过人群,压低声音,“还喊,咱这是私奔呢,能不能敬业点?”
从小在法国长大的姜恬,对于博大精深的祖国词语并没有百分百了解,狐朋狗友不会说“私奔”这种词,缺乏浪漫的姜家人更不会。
她觉得私奔就是私自跑掉,忽略了这个词的本意是跟所爱的人一起跑掉。
姜恬自觉这事不能张扬,捂住嘴跟在房东身后,雨伞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她安静了几秒没忍住,再次开口,挡着嘴小声问道:“到底怎么出去?”
两人穿越人群匆匆而过的身影落在姜忬眼里,他的眉心再次拧起一个疙瘩。
那把黑色的伞很大,但不难看见伞下的男人拉着女人的手腕,女人穿着开叉的白色旗袍,每一步都露出小巧的膝骨和光洁的小腿。
“姜忬?在看什么?”身旁的长者问。
“没什么。”姜忬皱着眉收回目光,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随后压下所有情绪,若无其事地开口,“突然想到些跟普罗公司做技术合作的事情。”
姜恬跟着房东跑到别墅后面,当她真的看见角落有几块脱落的砖时,气得差点原地爆炸,她指着那个类似狗洞东西,咬牙切齿:“你做个示范!”
房东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突然笑了一声:“都说了是逗你的,你这个家族是不是要败落了?墙破了都不修一修?”
姜恬看着面前的墙,破旧是真的,高也是真的。
到底要怎么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姜恬觉得房东的目光往他腿上扫了一眼,然后把雨伞递了过来,跟她说:“拿着。”
姜恬满脑子都是怎么出去的疑惑,接过伞也没顾得上两人的身高差,就按照平时打伞的习惯只举了自己需要的高度,伞骨撞了一下房东的头顶,姜恬回过神,还没来得及把伞抬高,房东先顺着她举的高度把头低下来。
他这样低着头,两人面部距离骤然缩小。
姜恬猛地低下头,瞪着眼睛盯着他衬衫上的一粒棕色扣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额头上甚至能感觉到一点他浅浅的、温热的呼吸。
房东浑然不觉,语气淡淡:“大雨天的穿什么裙子。”
他是穿得挺保暖,白色短袖外面套了件棕色个子的衬衫,还系了几颗扣子。
“穿什么裙子”这句话姜恬经常听,她喜欢裙子喜欢绿色喜欢得都很张扬,那群发小知道倒是知道,也会在阴雨天、冷气开得太足、爬山之类的觉得穿裙子并不方便的场景里,非常直男地问,“穿什么裙子啊你?”
姜恬一般都会呛回去怼回去,语气嚣张至极:我乐意,穿裙子美,你管得着么。
但今天,姜恬没吭声。
她只觉得伞下温度越来越高,视线范围内看见房东修长的指尖搭在棕色的纽扣上,开始解衬衫扣。
老实说,她现在脑子里有点空白。
如果非要给房东今天这些行为加个定义,那她觉得这人是在撩她的。
但他不是基佬么?不是小姐妹么?
那就是,她会错意了吧。
对,一定是她会错意了。
房东的动作没有因为她的不解停顿半分,动作利索地解开衬衫脱了下来,下一秒,他突然蹲在姜恬面前,把衬衫围在她腰间,两条衬衫袖打了个紧紧的结。
姜恬今天出来确实穿得少了点,房东的衬衫上还带着他的余温,腰际一暖,姜恬开口说谢谢时利落的舌头差点像衬衫袖一样打起结。
很奇怪,姜恬在一众发小里脾气不算好,又立了个渣女人设,除了长得美经常比男人还豪爽大方,从来没人把她当姑娘看,下雨抢雨伞都没放过过她。
在调香圈子里更是横着走,只有路易丝那个金毛秃顶敢压榨她,其他人见了她也都要对她这个20岁的少女客客气气。
大概是房东一出面就见识了她怕鬼的怂样,俩人凑在一起喝酒时她也丧得要命,所以在房东眼里,她还是个出席“鸿门宴”需要保护的、下雨天需要外套的小姑娘?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其实很好,姜恬悄悄抿了抿唇,心里一暖。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房□□然开口说,“捂住嘴,不许喊。”
“?”姜恬还没消化掉他话里的意思,房东已经弓着背半蹲在她面前。
宽松款的短袖隐约透出肌肉和肩胛骨的弧度,脖颈线条利落干净,这个挺帅的背影有点似曾相识。
在哪见过来着?
“上来啊。”房东催了一句,催完可能突然想起她穿的是旗袍,站直了转过身,突然弯腰把姜恬抗在了肩上。
“唔!“姜恬捂着嘴没敢叫出声,手里的雨伞一斜,伞面上的水顺着房东脖颈流进了他衣服里。
“嘶。”房东叫了他一声,“姜恬恬!”
姜恬赶忙举好伞,尽可能端平伞面遮住两人的头。
房东单肩扛着她,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腿,随后姜恬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并感觉到自己有些失重。
他要这样抱着她攀上铁门?
姜恬尝试着扭头去看房东,说:“我自己来吧,这样你太吃力了,我也90多斤呢。”
“老实点,还能让你穿着那个大开叉的破旗袍自己爬么!”房东咬着牙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恬的错觉,房东好像每次提到她的旗袍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铁门比墙体矮一些,但最上面排列着一层像矛一样的棱锥体尖角,被雨水冲刷得泛着冷色的光泽,看上去很锋利。
姜恬还是有点担心:“你能行吗?”
房东没说话,闷哼一声,仅靠一只手拽着铁门上的铁柱攀了上去。
他冷白的皮肤下青筋暴起,像是流淌在雪原里的蜿蜒小溪变成了大江大流。身上的肌肉也紧绷变硬。
姜恬紧紧抓着他有力的肩膀,有那么一瞬间她幼稚地觉得,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类,而现在他们是要赶在末日前逃亡。
房东动作很稳,翻到铁门中上方后把她放在墙头上,幸亏姜家人没在墙头抹上水泥插上玻璃,姜恬隔着衬衫坐在墙头上,扭头看见墙后面是房东那辆黑色的车。
“坐着别动。”房东叮嘱了一句,然后整个人离开雨伞的庇护,收回倾斜的身子,没有姜恬的重量他更加灵活,半点犹豫都没有猛地翻上铁门,跳到车顶。
被雨水冲刷得发光的黑色车顶被他踩出几个带着泥土的脚印,房东站稳,转身,向着姜恬张开双臂:“下来。”
姜恬手心里还残留着刚才紧紧抓着房东肩膀的温度,隔着雨水看着他张开双臂,高大的身影,被雨水浸湿后贴在身上的白色短袖勾勒出肌肉的轮廓,几缕发丝被雨水打湿。
神情嚣张,嘴角上扬。
见她愣着没动,房东走过来,拉着她手腕轻轻用力,姜恬整个人顺着力道扑进他怀里。
跟18岁那年在顶楼时一样的场景,姜恬在失重的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第21章 马鞭草
房东车子里暖气开得挺足,车窗上凝了一层淡白色的雾气,姜恬里面穿着旗袍,腰上系着房东的棕色格子衬衫,身上还披着一件宽大的休闲西服——这是房东刚才在后备箱的纸袋里翻出来的,标签还没拆。
单看风格不像是他的。
棉麻面料的米白色休闲西装柔软舒适,七分袖,袖口是卷边设计,卷上来的布料是淡淡的鸭绒黄。
怎么看都觉得,这更像是他那位前男友先生的衣服。
窗外雨势太大,房东收了雨伞丢进后备箱,拎着另一个牛皮纸袋冒雨钻进驾驶位,袋子沾了几滴雨水晕染出自然又朴素的水痕,里面是一件白衬衫,依然不像是他的风格。
扯开的袋子被房东侧身放去后座,他这个抻长手臂放东西的动作衣摆随之撩起,腹肌和腰上的肌肉露在开着暖气的空气里。
姜恬想到刚才扑进他怀里时的那一瞬心跳漏拍,刚准备悸动又瞥见自己身上的西服外套和房东手里的白衬衫。
悸动就这么卡住了。
她深深吐了口气,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不太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