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口水瓶身太滑,陆离满肚子都是酒,手指头有点不利索,拧了好几次没把盖子拧上,生气地站起来打算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才走了几步,变故就在这时发生,餐厅楼顶的高层酒店不知是哪层楼,扔了样东西下来,夜色中,甚至连华哥这样的顶尖高手都没来得及反应,东西便砸在陆离天灵盖上,直接给他聪明的脑袋瓜开了瓢。
陆离在华哥焦急的唤声中半晌没回神,他颤巍巍伸手往头顶轻轻摸了一下,指尖就沾满了稠浓液体。
他茫然看着不远处那个摔瘪的小烧水壶,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东西把他脑袋砸破了。
带着血腥气的液体顺着他颈后凹陷的线条流淌到背心,陆离的身体摇摇欲坠,快晕眩了。
连华哥这个铁血硬汉,都被自家少爷这似乎马上就要告别人世的样子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打电话给医院,确认好指定的医生和急救准备,又叫陆家的律师和助理过来处理后续事宜。
“太疼了,”陆离虚弱靠在华哥,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悲伤开口:“这个……这个水壶到底从几楼扔下来的?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华哥用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帮他紧紧压着伤口,在餐厅门口紧急唤来泊车小弟开车,就把人往车上抱,“陆少,你别说傻话,保存体力。”
陆离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铁定失业,以后上哪儿再找这么高薪舒服的工作?
“是吗?可我感觉眼前全是星星,天也在转,地也在转,好疼啊。”陆离努力喘息,小声道:“流了那么多血,我感觉我真的活不长了。”
华哥:……
“可能是喝酒喝的,其实也没出很多血,医院很近,马上就能赶到,你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华哥也是嘴上蒙蒙他,陆离是真的出了挺多血的,浸湿了黑色的卫衣,颜色不显,但华哥搭在他背上的手臂都浸到了那温热带血腥气的液体。
陆离这么聪明的人显然不会被别人三两句话骗到,他说:“你在撒谎,你的眼睛刚刚朝右上角转了。”
华哥:……
你眼睛里不全是星星吗?
好在这句说完之后,陆离就不再讲话了,只虚弱地喘息,直到车子启动时,他才拉着华哥的手再次开口道,“华哥,我从没对你说过一声谢,只能趁现在说给你,谢谢你这些年一直跟在身边保护我,你真的辛苦了。”
华哥从陆离经历绑架案回来后的第一天起就跟在他身边,迄今已经十年。
陆离虽然不算一个平易近人的雇主,但他从不刁难下属,给钱也大方,人非草木,十年来形影不离,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保镖,也忍不住红了眼,他摇头,“我很高兴,不辛苦。”
陆离的思路在这句之后立马进行飞跃式的转折,他道:“你现在记录一下我的遗言,遗嘱我从前公证过,一部分留给二老,一部分捐给慈善基金会,你就说,孙子不孝,我上去会想他们的。我父亲……他不缺钱,就算了,再留点什么话?”
他自问自答,艰难地沉思片刻,“……嗯,就说他一把年纪,不要另娶老婆了,儿子可以从家族里过继,我在上面会盯着他的。”
华哥脸上的黑线都要掉下来了,但被陆离盯着看,他也只能一字不漏照着往备忘录上打,“还有吗?”
“嗯,还有,这是我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你,你把我手机翻出来,给许秋来打个电话,就说我快死了,叫她来医院看我一下。”
“对了,”陆离似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要说是我让你打的。”
喝醉了酒,加上被烧水壶砸出的眩晕,陆离的大脑难得跌到智商坡地,思维短路,也就暂时忘记了许秋其实来不喜欢他,还是个冷漠的坏女孩儿。脑子里仅存的愿望,就是遵循欲望驱使,在闭眼前再看她一下而已。
在听着华哥用力遣词酌句,给许秋来打完电话之后,他终于不再呻吟着喊疼了,体力不支又或是心满意足闭眼昏迷过去。
怎么办?
虽然陆离是病人,但华哥真的好想悄悄、轻轻给他两拳。
=
自那场擦肩而过后,许秋来心情糟糕了一下午。
孩子的触觉是最敏锐的,接秋甜回家的路上,秋甜偷偷看了姐姐好几次,把手伸进她掌心里,小声道:“我好像好久没看到大坏蛋了。”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虽然不喜欢……”秋甜皱着眉找了半晌的借口,“但毕竟他从前每天顺路带我去上学,我就是问问,不是关心他的意思。”
“他已经从Q大毕业,从这边搬走了,以后你可能也不会见到他了。”
秋甜的小辫子趿拉着,忽然失落下来,“那我们以后也不能坐他的车了吗?”
“嗯,”秋来点头,“别人的帮助是情分,不是义务,做人怎么可以永远在给别人添麻烦呢?”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秋甜不知道怎么说,她仰头,着急努力试图找到一个恰当的句子,“他帮了我们这么久,我还没跟他说过谢谢呢。”
“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够了。”秋来抚摸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就在心里感谢吧,他会知道的。”
虽然秋来解释大坏蛋只是搬走了,但秋甜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可能是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从前的过结好像都在此时消失了,她小小的心灵忽然涌起一种离别的伤感来,有些后悔自己从前对大坏蛋不够友善,小声嘀咕,“他给我买了我最喜欢的全套乐高做生日礼物……其实,他人也不是那么坏。”
“所以我才教你要勇敢,人和人的缘分是有限的,如果你因为成见和踌躇闭口不言,就会失去机会和朋友。”
秋来下意识把话说出口才猛然发觉,这句不知道是在教育妹妹,还是说给自己听。
第84章
许秋来接到电话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么是华哥在恶作剧,下午还在讲台上闪闪发光讲未来智能时代的人,怎么会忽然病危呢!
反复确认后,才听华哥解释道,“被酒店的高空坠物砸中了脑袋,流了好多血,我想你们平时关系这么好,过来看看他,可能能让他最后开心点儿……”
华哥舌头打绊,快要编不下去,硬着头皮往下撒谎,许秋来却信以为真。
她的耳朵贴在手机上,胸口起伏,喘息困难。脑子全然空白了两秒钟,反应过来,慌不择路拿了玄关的钥匙和大衣往医院跑。
陆离的安保级别那么高,华哥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呢?
东西怎么偏偏砸他头上?
许秋来失魂落魄赶到医院,鞋带都散了也不知道,进门才发觉自己腿抖得不像话。
她扶着急诊室门框,瞧着那拉紧显示正在抢救中的白色帘布,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
还是华哥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扶到椅子边。
心头一万匹草尼玛奔涌而过,陆离出的什么馊主意?怎么办?好像把姑娘吓狠了?
秋来讨厌医院这个地方,讨厌那无孔不入的消毒水味儿,也最害怕这样视觉里遍野都是白色的场景。
从前她父亲是是这样,母亲是这样,她曾目送着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盖上白布推进太平间、推进焚化炉。
那种感觉太暗无天日、太刻骨铭心,许秋来的记忆却叫她一刻也忘不掉,清晰可辨地将每一分钟所有细节刻入脑袋里。
那天,妈妈呼吸机上拉成直线的不再起伏,一模一样长鸣的滴声和此刻重合起来,竟让她险些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坠入了回忆中。
急诊室一片嘈杂和喧嚷中,不知哪张病床的医生开口说话,宣布声格外清晰,他冷静报告了死亡时间,然后致歉:“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再稍后,有人被盖上白布推出来。
许秋来呆滞地望着床朝她推过来,又被跟在移动床周边的医务人员撞到一边,踉跄两步退到墙角。
半晌,她才声音沙哑回头看华哥:“那不是陆离,对吧?”
“当然不是!”
华哥大骇,连连摆手,意识到自己再不说实话可能真的会把人吓傻:“他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我刚接到电话,说烧水壶是从三楼扔下来的,冲击力没那么大……”
酒店的层高米数一般不会太高,许秋来用物理知识换算了一下,柏霖酒店那边高度每层大概是3.1米,三楼就算9.3,一个酒店标准的电热小水壶重量不超过一千克,不计空气阻力,冲量为9.3kg=m/秒,设接触时间为t,冲击力就是9.3/t牛。
得出答案的一瞬间,她更切实地感受到了现场有多危险,急道:“那么大的冲击力落头上,是真的能砸死人的!”
华哥这下也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了,他一个老实人彻底被逼到无话可说的境地。
“其实我当时看是擦着边下去的,可能就有点儿脑震荡,血流的有点多……”
许秋来坐下来,不再开口说话了,她浑身脱力,鬓角的碎发垂到下巴,也没有抬手的精神理一理。
其实数字并不能准确算出世上所有的东西,不可控因素实在太多,她只能寄希望于,陆离真像华哥说的那样幸运,只被擦到了一点点,没有大碍。
相似小说推荐
-
双城 (北九溪) 2020-04-30完结1170 1793“你爱过一个人吗?很爱很爱的那种。”“什么叫很爱很爱?”&ldqu...
-
青芒 (倾芜) 2020-05-29完结281 1262高一时,陈青芒刚从外地转到柏城一中。进新班级的第一眼她不小心给了那个最后一排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