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搅着手里的咖啡,把思绪从回忆里抽出,神态自若地看着楠之:“我对你丈夫的心思都已经交代完了,现在,你可以开始兴师问罪了。”
“我没有这个打算。”楠之说,“你喜欢他,会做这样的事我能够理解。”
“沈楠之,别自欺欺人了。”楚岚道,“你不打算兴师问罪,不是因为你能够理解我,而是因为你很清楚,你们之间的争吵和误会症结并不在我这里。”
楠之抬头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微光,她沉默着,没有反驳楚岚的话。
“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算什么,竟然就能让你伤心难过得和他加深误解,甚至于到了提出离婚的地步,你不敢去问他,甚至也不敢来和我确认真相,全凭着自己的猜测去做事,沈楠之,既然怀疑,为什么不去问他?你在害怕什么,你信任过他么?”
“或许你问过他,可他不肯告诉你,对么?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他根本没打算怪你,他甚至害怕你知道,就像他从七年前就避开了我,不肯见我,因为我见证过你们所有的过去,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曾经那个被你伤得体无完肤的自己。”
楚岚看着沉默的楠之,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沈楠之,你凭什么?”
“凭什么你那样肆无忌惮地一再伤害他,他却仍旧只想着一心保护你?”
“你知道当年我在那场大雨里把他捡回来的时候他病得有多重吗?你知不知道他直到现在还是不能受寒,都是因为十五岁那年埋下的病根?”
“你说抛弃他就抛弃他,然后干脆利落地忘得一干二净,摇身一变成了齐家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可他呢?他本来什么都有,可却突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没有遇见你,他这些年会少多少痛苦,你想过吗?”
“最可笑的是,等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已经变了,变成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好像我第一次见到的郑启。”
“我喜欢他啊……曾经我也喜欢你,我希望你们能够一直幸福地在一起,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沈楠之,你凭什么被他这样毫无保留地爱着?”
楚岚死死捏着手里的咖啡杯,脸上再没了云淡风轻的泰然,她牙齿不停地打着颤,两行泪水汹涌而下。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过,沈楠之,我早就认输了。”楚岚红着眼,“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他。”
第56章 第五十六个他
屋子里很安静,楠之坐在沙发上,皱眉拿笔写着什么。
咔哒一声,门开了。
楠之慌忙把手里的本子收起来塞到坐垫底下,兀自站起来:“额……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怎么没和我说一声,我没吩咐阿姨准备你的晚饭……”
郑启看她一眼,自顾自换了鞋,走进厨房和保姆交代了几句什么。
楠之有些惴惴不安,车祸醒来以后,她越发确信他有多在乎自己,却又越发怕他。
或者说,怕失去他。
他待她太好,叫她轻易不敢相信这样的现实,生怕现在的日子转手就会溜走。
楚岚说的那些话,在她心里不是没有影响,她的话就像一柄刀残忍地剖开她心底最无法面对的真实,她甚至不敢让郑启知晓自己已经恢复了从前的记忆,可这些天来,他的每一份关怀都在提醒着她,这些年他为她付出了多少,叫她怎么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似乎连从前那般洒脱的心态都不再,她见着他便愧悔交加,唯一的念头就是自己对不起他。
“过来。”他的声音自偏厅传了过来。
楠之连忙应了一声,趿着拖鞋走过去。
沙发前摆着一桶刚泡好的草药,正冒着熏熏热气。
郑启指了指草药前的座位,冲楠之道:“坐那。”
楠之想到前几天泡脚的感觉便腿脚打颤,此刻却也应着头皮坐过去,却磨蹭着不肯脱鞋伸脚。
郑启蹲下来,径自脱了她的鞋,又去脱她的袜子。
楠之吓了一跳,看着他半跪在地上替她伺候脚,不知为何并不觉得感动,而是一下子心酸得不行,冒出一个念头:他这样的人,不该替她做这么多。
她挣扎了两下,小声道:“我自己来。”
他却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脱了她的袜子,伸手试过了水温,觉得可以接受,这才捧着她的脚放进水里,低着头,声音仍是冷冰冰的:“李嫂说,这两天我回来的晚,你就干脆不肯泡了?”
用这药草泡脚是出院时医生特意交代的,只是这要求的水温太烫,里面的草药泡起来叫她的脚又痛有麻又痒,楠之泡过一次之后,基本上是能逃就逃,这两天郑启在公司待到很晚才回来,无人监督,楠之便索性强行拒绝,还特意嘱咐家里的佣人不许让郑启知道。
只是显然家里的佣人更偏向他们的男主人,楠之看了眼低头站在一旁的女佣,有些认命地把脚塞进水里。
刚一入水便忍不住低低地嘶了一声,下意识想逃。
郑启挽了衬衫的袖子,把手伸进水里替楠之揉着脚,没一会儿就看见白皙的手背被烫得通红,他却没事儿人似的,动作仍是轻柔的。
楠之一下子心疼起来,弯腰去拉他的手:“郑启,我会老老实实泡脚的,你不用帮我洗。”
“医生说泡的时候按摩效果会更好。”
“你非要替我按,我就不好好泡了!”
“我初中的时候,被学校记了一次大过。”
“谁叫你要和那些混混打架?”
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郑启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像先前一样如常继续。
楠之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磕磕巴巴地道:“我听楚岚……说过……”
“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郑启问。
楠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她看着他平静的样子,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他松开她的脚,低着头,轻声问:“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可笑?”
楠之怔住。
他还半跪在地上,熨帖的衬衫和西裤还没来得及换下,整个人看上去局促又不适。他抬起头来看她,从她的高度对视便成了居高临下。
楠之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字也吐不出。
郑启轻轻地笑了笑:“你还要看我的笑话到什么时候?”
楠之无措地摇头,伸手去握他的手,却被他躲开。
他低头看着木桶内不断晃动的水面:“如果你是想看我到底能够为你做到什么程度,沈楠之,你赢了。”
楠之惶然道:“我……我不是……”
郑启站起身来,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却很快强行抑住。
到这时楠之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随着咳嗽浮现出些许不正常的红晕,似乎很不舒服。
她看着他,像看到了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绝望而又固执。
泪水突兀地涌出眼眶,她连忙伸手去擦掉。
郑启看着她,那样的神情叫她一时间形容不出,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响起来。
“沈楠之,你现在知道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等了你十年,如果没有再遇见你,或许他还会一直等下去。他的冷淡和强硬都是伪装,只为了不让你看穿他有多在乎你。就算被你一次次地抛弃,也仍然不肯去放弃你,只会用最可笑的法子去一次次讨好你,就算在你面前连伪装都被撕扯烂,也依然不知悔改地爱着你,从未想过放弃你。你满意了么?”
他用最平静和绝望的语调,说着这世上最动听的告白,却叫她害怕得全身寒冷。
楠之发着抖,从桶里站起身想要去牵他的手。
他朝后退了两步,静静看着她的眼睛,脸色苍白得可怕,轻声道:“以前我曾经说过,只要你要,无论什么我都会给你,现在是我食言了。抱歉,楠之,最后的这点尊严,不能给你了。”
他转身离开,安静地走到玄关处脱了鞋,光着脚走了出去。
楠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被人生生撕扯掉了心脏,她用力喘息着。
哐地一声,楠之的脚绊在木桶上,连人带桶重重摔倒在地上,红艳艳的药水浸了一地。
佣人们早心惊胆战地不敢说话,此时连忙上前扶起楠之,却见她眉眼呆滞地看着地面。
她忽地想起他方才认真替她揉着脚的样子,手背被烫得通红却一声不吭,就像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从来都安静无声。
她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
深夜,启阳。
陈让端着两杯咖啡走进郑启办公室,把咖啡放在相对而坐的郑启和王淮安面前。
王淮安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疲惫地深呼吸了一下,他拿过咖啡,看了眼对面仍埋头在纸堆里的郑启,轻声道:“头儿,休息一会儿吧。”
创业初期,他们三个人经常像这样凑在一起加班到深夜,那时候年轻,有一股子倔劲儿,也不觉得累,启阳走上正轨以后,他们已经很少为了工作而聚在一起加班了,更多的是各忙各的,事实上他们现在也并非在为工作加班,而是在为为一起官司的辩护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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