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才从会议上下来,身上还穿着正装,脸上神情一丝不苟,连点笑容都欠奉。即使他正向他的儿子迎面走来。他走路的步子很大,快速地就从大门口走到了客厅,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秘书抱着一摞文件跟着他。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忙。
空旷的大厅,只剩下霍栩之跟霍贺安相对而站。
从基因角度出发的话,褚焉觉得霍栩之长得更像霍贺安。她没见过霍栩之的母亲,这一眼也能看出来,霍栩之跟他父亲,至少有六成相似。
眉眼、轮廓都像极了他父亲,就连身高、体型都大致相当。
褚焉眉头轻拧,看着这对父子。
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也不如想象,至少看起来不和谐。
这么相对而站,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霍栩之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就连眼神都懒得给他父亲。
良久。
霍贺安终于动了。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像是感冒了一样,以拳抵唇轻咳,待咳嗽略缓,他终于看着霍栩之。
从头到尾,霍栩之连个关心的动作都没有。
齐奶奶要给霍贺安倒水,他摆摆手,“谢谢您,我说两句话就走。”
他转头看着霍栩之,“听说你跟一个小明星谈恋爱的消息上了新闻了。”
虽是问句,用的确实肯定句。
褚焉也听见了这句。
这果然是个惯来掌控惯了的高位者。
霍贺安身上这种掌控感与韩妙还不一样,韩妙是天生的掌控欲强盛,但霍贺安,给褚焉最直接的感觉,他只是久居高位,习惯了这样最简明扼要的处理模式。
霍栩之也开口了。
他说:“对。”
霍贺安眉轻皱,直接下命令:“断了。”
霍栩之找了个位置坐下,理都懒得理他,“理由。”
霍贺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儿子。
他也好久没听见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面前的人是他的儿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儿子今年即将三十。处在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巅峰的年纪,又事业有成。
曾几何时,他也为有这样的儿子骄傲过。
但算命的说过,他这个人,父子夫妻亲缘淡薄,这一生,都得不到寻常人家要的父子天伦。
霍贺安说:“我不可能同意一个小明星进我霍家的门,败坏门庭。婚姻的本质是利益重组,如果你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倒也不必要去做。”
霍栩之突然笑了笑,“霍部长,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霍贺安看着他。
他说:“我谈恋爱,不需要你允许,她是不是个小明星也不能成为你拒绝的理由。”
霍贺安定定看了他半天,眉头越皱越大。
反观霍栩之,还有些气定神闲的味道。
看来是半点都不怵他爸。
霍贺安说:“长大了翅膀硬了?没有霍家你能有今天?”
霍栩之没理他。
他继续又说:“胡家怎么办?”
这是他第三回 提起跟胡家联姻的事了。
霍栩之查过,这个胡家不是什么低位人家,论起体量,跟霍家梁家比起来半点不差。
但胡家再好,他也不要。
霍栩之摇摇头:“谁提出谁去做,胡家是你要的,你要不嫌自己年纪老名声不好听,也可以去试试。”
褚焉惊了。
她从没听过霍栩之说过这么刻薄的话。
霍栩之在他们面前惯来是淡漠克制的,对任何人都是一贯的淡漠,别说刻薄难听的话,就算是脏话他都基本不说。
把君子克己复礼这几个字做到了极致。
而现在,他居然对他的父亲说出了这样刻薄又恶毒的话。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褚焉从不敢想象这样的话会在霍栩之嘴里说出来。
霍贺安眼神骤然变冷。
“啪。”
一巴掌,重重地从霍贺安手上落到了霍栩之脸上。
他怒斥霍栩之:“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你妈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齐奶奶急了,她疾走两步要过去,“贺安,你怎么能打栩之。”
霍栩之摆摆手,止住了齐奶奶。
“我没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皮肤冷白,就霍贺安这个力道,他脸上已经现出了指印。
霍栩之放下手,手插回兜里,淡淡地看着霍贺安,“要没什么事,您请回吧。”
霍贺安失望地看着他。
他更对自己有些失望。
他突然惊讶地发现,随着孩子年纪渐渐长大,他跟自己的孩子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大的隔阂,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用愤怒来宣泄自己的无能。
这一瞬间,他连背影看着都苍老了几分。
他垂下手,长长叹息了一声。
带着他的人又走了。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潮水消退,仿佛在海滩上只留下了一点痕迹。
但潮水,再是微弱他也是巨浪。
巨浪滔天,任凭霍栩之怎么掩藏,巨浪之下,他还是受到了冲击。
他在客厅静静站了许久。
良久。
齐奶奶忍不住上前看他:“栩之。”
霍栩之摇头,“我上楼了。”
看着他上楼的背影,齐奶奶下意识叫他:“栩之?”
褚焉拉着齐奶奶,眼睛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嘴里却说:“您让他去吧。”
“作孽啊。”齐奶奶长长叹气:“父子俩年年见面都要吵,要不是栩之奶奶不放心他们父子的关系,我又何必一直跟着他。”
褚焉问她:“霍老师跟他父亲的关系为什么会这样?”
她好奇这个事很久了,如果是霍栩之的长辈都走得早还能理解,但他跟霍贺安的关系是因为什么坏成了这样。
齐奶奶说:“栩之出生时候身体不好,霍家爷爷奶奶都娇惯,那时候霍贺安忙着事业,对栩之多有疏忽。有回因为工作把发着高烧的栩之丢在家里,栩之差点就没了。后来对栩之也十分严厉,总是非打即骂,要不是栩之后来出国去了他妈妈身边,恐怕家里还有得闹。就连霍家老爷子过世那年,父子俩在灵堂上都大吵了一架。”
说着,齐奶奶又叹气:“所以说这父子亲缘啊,有时候不仅是缘分,更是冤孽。”
褚焉看着楼上的方向,长久地回不过神。
父子亲缘如此,母女又何尝不是?
亲子之间的亲密关系,不仅是缘分,有的更是冤孽。
-
入了夜,别墅里的灯光渐渐熄灭。
只有霍栩之的房间里透着点点灯火。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坐着。
并不想抽烟,也不想喝酒。
面前的桌子上空无一物,阳台窗户开着,空调和风同时在吹,吹动着窗帘一起共舞。
别墅这边的生态环境极好,入夜了还能听见室外虫鸣。
唧唧唧唧。
微弱的虫鸣声冲进室内。
虽弱,却又充满了存在感。
他突然淡淡笑了笑。
长到他这个岁数,早就对霍贺安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了,只是觉得可笑。
上了年纪固守着老派作风的老人,跟正值盛年的年轻人之间的冲突,新旧时代的冲突。
褚焉与她的母亲何尝不是这样。老人们总想躺在功劳簿上舍不得下来,但时代已经不再允许他们再持有手里的资源做错误的决定了,冲突都是必然。
所以才显得那些急流勇退的老人可贵。
这个时候,房门吧嗒一声开了。
一个脑袋从门后探出来,笑嘻嘻看着他:“霍老师。”
一见她,霍栩之便笑,他冲她招招手,“过来。”
她背着手进来,不知道身后藏着什么东西。
霍栩之说:“不睡觉在做什么?”
褚焉笑了笑:“我睡不着,想找你陪我喝点酒。”
她从身后把酒拿出来,刚从楼下酒窖里顺出来的酒,年份上了三十年的红酒,想来味道一定很好。
他瞥了一眼酒瓶上标签,“80年的酒你都找到了,真会挑。”
“是吧!”褚焉半蹲在他面前,笑嘻嘻夸自己:“不是好酒我好看不上,快帮我打开。”
酒杯、酒瓶在面前放好。
艳红的酒液一点点顺着杯壁倒进杯子里。
褚焉沉迷地看着。
酒过三巡,霍栩之就喝了半杯的量,半杯还剩了三分之一。
但褚焉已经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
她的脸上因为喝酒的缘故,已经染上浅浅绯色,仰头时,像极了摸了质地最好的胭脂。
她蹙眉问他:“你不难过?”
“不难过。”他说。
“为什么?”
“为什么要难过?”
“他打你了。”
“无能者才会难过。”霍栩之笑了笑,“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才会因无能而妥协,因妥协而愤怒。他打我,证明他除了打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该难过的是他不是我。”
褚焉微醉。
这话她听进去,暂时却理解不了。
她只觉得冷酷。
这个人,从来都清醒淡漠得冷酷。
她打了个酒嗝。
“霍老师。”她突然叫他。
霍栩之垂眸,一双眼锁着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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