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哥会愧疚,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哥愧疚。我压根儿不会怨恨哥,我知道哥不来肯定有哥的原因。”
“你不当心哥做了城里人就忘了乡下人吗?”我回想起郝珺琪小时候的顾虑。
“我怀疑过,可最后还是坚定不移。我印象中的哥不会。因为,我印象中的哥从来不认为他是城里人。他说他出生在东门,他是东门人。”郝珺琪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
我伸出手。接着手在空中僵持,一秒钟后手还是往前伸。我用手背拭去郝珺琪脸上的泪水。
“那年暑假因为父母亲装修学校分配的房子,所以任我怎么求他们,他们都不带我去东门,而我又还没有到能独立去东门的时候,等第三年我们去东门见到的已经是一大片水域了。”我沉浸在回忆里,“朱金山告诉我们,说你和你父亲一夜之间消失了。我真的绝望极了。可是,你知道吗?老村长的儿子并没有死,他只是一时昏厥了。他压根儿一点事都没有。”
郝珺琪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父亲坚信把村长的儿子打死了的,所以这么多年,我们始终都不敢回来。要知道,我们为这受了多少苦啊。怎么可能这样?我可怜的父亲,他逃生的这些年里始终都生活在恐惧中。”
“莫不会你回阳江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这件事?你都不曾回东门去看看?”这一回轮到我诧异了。
“是。我不知道,我也不曾去东门。我想去,我做梦都想去,但我不能去,一方面这是父亲的交代,另一方面我不知道遇上老村长一家人会有什么事发生。不瞒哥说,回阳江的八年里,我都在回避我们老家的人。”
“珺琪——你承受的困难实在太多了。上苍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我说。
“不,是上苍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郝珺琪幽幽怨怨。
“一切就因此改变了。世事的改变竟然如此荒唐。”
“又有多少人因这改变而承受着苦难。哥,如果父亲没有逃离那该多好。”郝珺琪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好像从远空飘来一般。
“可人生根本没有如果。”
“是啊。上苍就这么喜欢戏弄人。”
“我不能接受的是,”我说,“我回到阳江的六年,明明你也在阳江,很可能我们多次擦肩而过,上苍却不给我们一丁点信息。”
“也许上苍用它戏弄众苍生的笔在笔记簿上早就写下了,十八年。”
“也许。”
我们陷入了深思。
等回过神来,我问道:“珺琪,那个吴是福出事是在哪个医院治疗,是我们外科吗?”
“是中医院外科。哥在中医院吗?”
“我在阳江医院。为什么不送我们医院?”
“我是吴是福出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估计是救护车将他送去中医院的。余庄村里人帮忙打的电话。”
“哎。”我叹气。
“其实,送哪个医院都没用。颅内出血。头肿得有两倍大。手术起不了任何作用。”郝珺琪没有理解我话里的意思。
“可如果来阳江医院,两年前我们就可以相见了。很多事哥可以帮上忙。因为,大凡这样的外科手术我都会在场。”
“是啊。如果哥在场,如果哥是主治医生,在我去医院看望吴是福的时候说不定我们就遇上了。偏偏这六年里我再也没有去过人民医院,而此之前为了寻找哥,我却不知去过多少次。打齐正哲成了植物人,再加上郝佳来到我身边,我就再也没有主动问询过。”
“主要是你已经心灰意冷。”我说。
“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态,虽然还有期冀,但已然没有太大奢求,更多的是被动等待。哪怕在这六年里,无论哪一天我像原来那样全城个单位都走一遍,也能提前遇见哥了。可是,哥不是说了吗,人生根本没有如果。”
“是啊。”我深深地叹气。
“哥不要难过。我们不是见面了吗?上天还是给了我们机会。真的,只要能见到哥我就满足了。我最害怕的是,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哥。”郝珺琪安慰我。
“可我多么希望在你最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你现在不是已经陪在我身边了吗?我真的很知足。”
“珺琪——”
“哥——”
……那天晚上我走出郝珺琪的家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了。郝珺琪坚持把我送到路口。
在路口,我们站在一起站了几秒钟,我有一种冲动想将郝珺琪拥在怀里,但是,我最终只是向她挥了挥手,连“晚安”也没有向她说。
我看着郝珺琪消失在巷道里。
街道上非常寂静。这条通向阳江大桥的街道上不见一个人,也不见一辆车。夜风凉飕飕的。我慢慢地走着,感觉今天,不,严格来说应该是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我的心很堵。为什么两个人一直在寻找对方,等相见时却都已百孔千疮?是什么在左右着我们的命运?是谁要将我们安排成这样的命运?是什么剥蚀了我们固有的单纯、快乐和相知相惜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接下去该怎么做。我好害怕明天醒来自己愣愣的坐在床上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我不知道我怎么才能抚平郝珺琪的创口,不不,创口是无法抚平的,应该是怎么抚慰她受创的心灵。
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
我到底该怎么做?
不知道。
还有。你能怎么做?
不知道。
你说你能怎么做?
我真的不知道。
走到广场边,我在车子里坐了会儿。回到家,我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我就呆呆地那么坐着。我感觉自己在想什么,当我仔细思考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想。就那么呆呆地坐着。
后来我才明白过来,我真真纠结的是我该以什么身份和郝珺琪相处。
按理,这根本不是问题:我们当然应该以恋人的身份相处。
郝珺琪右手中指上的凹戒灵异三番五次闪现,阻止男性侵袭郝珺琪,已经昭示了,无论凸戒还是凹戒都在维系十八年前我们彼此许下的诺言。
“那我和哥永结同心,不离不弃,好不好?”郝珺琪抓住了我的手,“哥你愿不愿意?”
“哥当然愿意。来,我把这朵超大的梅花送给你。我们俩以后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嗯,永结同心,不离不弃。”郝珺琪接过我手中的花,她把花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哥,梅花很香很香呢,你闻闻。”
郝珺琪不顾父亲的反对,绞尽脑汁到阳江民政局工作;我不管父亲的心脏会脆弱到什么程度,都要到阳江人名医院工作,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兑现当年许下的诺言。
所以,我们必然以恋人的身份相处。
第六卷 重逢即别离 第376章 恋人身份
然而,我们都不再是单纯的我们,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的我们,我们都不再像一张白纸一样洁白,我们是分别了十八年的我们,所以我们或多或少都有情感上的过往。
郝珺琪牵牵念念都是我,至始至终都以我为感情的中心线,可是,照顾了她近十八年的齐正哲还在医院里,虽说无知无觉,但毕竟还活着。
从医学的角度,严格来讲,齐正哲早该过世了,不可能能维系六年之久,然而从精神的层面来说,却很有可能,因为精神支柱是最强大的生命动力。而郝珺琪便是他的精神支柱。因为,在他从摩托车上飞出去的瞬间,他脑海里唯一的意识是:他和郝珺琪要结婚了。
我猜想,正是这意识不死,齐正哲才不死。
虽然这一点谁都检验不了,但我凭空笃信:一定是这意识,支撑这齐正哲。
毕竟,郝珺琪依然摒弃一切,要和他走进婚姻的殿堂。
所以,齐正哲还在等待。
而我,则经历了太多情感历程,不说吴莲子,不说储火玉,不说艾贞子,熊妍菲和丁莹我确确实实爱过,不仅爱过,而且,还刻骨铭心。
这会不会是我和郝珺琪恋人身份的结?
还有,我和许默荒唐地结了婚,婚期也长达两年。
虽然我和许默没有半点夫妻之实,但“你曾结过婚”这是不争之事。
这会不会也是我和郝珺琪恋人身份的结?
故此,在郝珺琪长达近四个小时的讲述中,我只做一个忠实的听众,不曾讲述一点我的过往。
……
那个晚上,不,应该是那个凌晨,我在沙发上一直呆呆地坐着,直到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有脚步声传来。接着灯亮了。
徐小柔穿着睡衣走向我。睡衣已经很旧了,穿在身上也显得小了,但是徐小柔不舍得丢。
“怎么啦,叔叔?”
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要在沙发上坐这么久?”徐小柔说。
“你怎么知道我坐这么久?”我打了个哈欠。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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