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她学聪明了,自己拿了洗漱的东西,走到车的另一头,蹲在路边刷牙。
半句没提吃鱼的事。
她灌了一大口水,闭了眼含在嘴里,身后有脚步声,她没理。那人说:“洗漱完,过来吃烤鱼。”
哗啦啦......叶湑迅速刷完牙,两手在裤缝两边一揩,一抹嘴:“好嘞!我这就来。”
这烤鱼的味道比昨晚的烤串好多了,叶湑吃得很满意,问了句:“鱼怎么来的?”
高冈放下手里的铁签,也不看她,只把手指向另一处,示意她看。
那边有条河,远远的有个人,正行走在河床上,朝着他们的方向步来。
是陈脉,打着赤膊,裤脚挽到膝盖之上,肩膀扛着一只竹篮子,里头装的都是他刚下河打来的鱼。
走到他们面前,陈脉擦了擦汗,竹篮子就放在地上,尚新鲜的鱼还在蹦跳。高冈也给他烤了一条,拿锡纸包了塞给他,陈脉盘腿坐下,和叶湑一样,半点不讲究,舒服得很。
陈脉吃得很快,高冈看他吃差不多了,与他聊天:“你家里的开销都是父母承担的么?”
“是,每个月打钱回来。”
“村里没了学校,闲着也是闲着,你就没想过到外面找个工作?”
陈脉摸了摸肚皮:“怎么没想,只是我爷身体不好,得有人照顾。他老人家稍微状态好点,就跑地里去干活,一天不去就浑身难受,留他一人在村里我也不放心。”
这倒也是。
“我看村里人越来越少,你平时不无聊啊?”叶湑问了句。
陈脉摇着头:“大了嘛,大了自己一个人,倒也还好。小时候和村里的孩子玩捉迷藏,现在在家陪我爷,要么就去地里,要么就去医院,天天有事做,不无聊。”
正说着,村头有人喊陈脉的名字,声音急切,陈脉腾一下蹿起来:“肯定是我爷出事儿了!”
高冈和叶湑对视一眼,跟了过去。
-
陈脉爷爷和村头的裴红秀拌起嘴来了,裴红秀非说陈脉家的狗偷吃了她放厨房的肉,现在堵在陈脉家门口,要讨个说法。
裴红秀叉着腰,两腿绷出肌肉,杵在陈脉爷爷面前破口大骂:“你们家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好的不学,惯会偷鸡摸狗的勾当儿!才只出去了一会儿,一回来,案板上的肉就不见了,还说是谁呢,这小畜生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把我撞到地上,嘴巴也臭得很,准是偷吃了我的肉!”
小畜生趴在陈脉爷爷脚边,耷拉着眼皮,不时瞧瞧裴红秀,又瞧瞧爷爷,一脸可怜样。陈脉爷爷强打着精神,站在门口,也不反驳,只把手抵在鼻端,轻轻咳嗽。
陈脉瞧着裴红秀咄咄逼人的样子,可把他给气坏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护在爷爷身前:“你说话放干净点,老子家的狗什么样全村人都知道,你说它吃了你家肉,证据呢?我告诉你,你要没证据来这儿撒泼,我爷出了事,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你!”
裴红秀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嘴碎,芝麻大小的事都能被她记好一阵子。这回也是,不说他家的狗平时最规矩,就算真吃了她家的肉,他陈脉赔钱就是,再怎么也轮不上她到他爷面前撒泼。
“哟,”裴红秀翻了个白眼,一双细眉几乎挑到头顶,“书都没读完的臭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叫唤了?我家的大学都毕业了,还找了个城里媳妇,看你这样,怕不是打一辈子光棍吧。真是,一家人都上不得台面。”
陈脉笑了:“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说,你也别把你那好儿子的成绩,就当成自己的了,你再如意,活得过几个年头?劝你嘴上积德,还是给自家留点福报吧。”
围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也笑起来,这裴红秀他们早看不惯了,天天把她那儿子挂嘴上炫耀,自己倒是一无是处,也不知哪里抢来的福气。再这么招人厌,迟早啊,是要遭报应的。
裴红秀气得跳脚,脸胀成猪肝色:“笑什么笑!你个臭东西别得意,说不准以后跟那陈晓冬一样,娶不到老婆,就去做强.奸犯,叫你爷、你爸妈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她一提那三个字,周围立时鸦雀无声,都不再笑了。
陈脉呸了一声,捏着拳头就要上前。一双手按住他,陈脉转身,看见他爷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以前他爷也是,没少被裴红秀口头上欺负,每次他都气得要追过去对架,却总被他爷拦下来,说什么因果报应,别急着逞口舌之快。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那裴红秀照样好好的。要他说,他爷就是脾气太好,不然那裴红秀哪敢欺负到他陈脉头上?
“去,去里屋拿零钱来,给她。”
陈脉气得跳脚:“爷爷!”
“去拿。”陈脉爷爷加重语气。
陈脉狠狠甩了甩手,到屋子里拿了钱,递给裴红秀。
裴红秀喜笑颜开,低头数着钱离开。陈脉在她背后虚虚踢了一脚,屋檐下的小石子滚到裴红秀脚边,撞红了她脚脖子。
裴红秀并不理会气急败坏的陈脉,缩着肩膀,一溜烟儿跑没了影。陈脉只能压住火气,在心头暗骂了一句,这欺软怕硬的!
第48章 草地尸体
高冈和叶湑一直站在门口,等着陈脉把爷爷安顿好,从屋里出来。少年出来时带上了门,免得外头的声音吵着他爷休息,他看一眼门外两人:“你们想知道陈晓冬的事?”
说完话,他又看了看屋内的情况,然后放轻脚步往外走,示意身后两个人跟上。出了十几米远,他终于停下——在这边说话,他爷听不见。
“陈晓冬是我们村的人,以前上镇里跟人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那会他挺阔的,后来带他混的人出了事,没搞头了,就又回来。他就是过惯了好日子,又好吃懒做,想走捷径却没有门路,所以有了些偷鸡摸狗的动作,甚至还偷到咱村自己人头上。”
叶湑听得直摇头,这小偷不上道啊。
“气得咱村里人,聚一起把他打了一顿。他那会儿年纪,十六七啦,初中读了一半就辍学,他爸妈见不得他这样,就去求学校让他回来。也不知道他是开窍了还是怎样,居然真的乖乖回去上学了......村里都以为他要洗心革面,哪知道只安分了几个月,就有警察找上门,说他强.奸了一个女孩,拷了手铐把他带走。”
“后来怎么处理的?”高冈问。
“好像是判了五年,其实他那个事,我也不太清楚,那会我还小呢,我们一群小孩,天天跟在别的大孩子后头,玩捉迷藏。那陈晓冬也真是坏,以前还欺负过我们。”
高冈算了下时间,皱起眉说:“这么说来,他今年该出狱了。”
“可不是嘛!估计没脸回来,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他干的那档子事儿啊?”
“陈晓冬家在哪儿?”
陈脉一愣:“你们对这感兴趣?”
“好奇嘛。”高冈笑笑。
陈脉有些为难:“他家在村外面,不和我们一起,你们要真想去,我跟我二叔说一声,他要去镇上,你们顺路可以坐他的小三轮。”
算一算时间,二叔那边应该还没走,陈脉便又补了一句:“那地儿难找,你们的车开不进去。”
-
陈脉说的二叔在村里有个小卖部,每周固定到镇上进货,就骑着一辆小三轮去。车上空间小,高冈和叶湑挤坐在里面,膝盖抵着膝盖,随着车摇摇晃晃。叶湑挪了挪身子,挨着护栏,看外面的风景。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刚收完麦子,放眼望去四处是麦垛,公路两旁是由水库引来的水渠,被太阳照着,泛起粼粼的水光,潺潺的水声混杂在小三轮的声音里,听得她好不真实。
高冈问了一句:“还有多久才到?”
她啊了声,才反应过来他在问陈二叔。
“马上就是。”陈二叔把车转了个弯,停在路边,冲他们笑道:“下车吧。”
路边有条小路,路的两旁是别家的田地,刚打理完,准备种玉米。
“沿着这条路走到头,独栋的那个屋子,就是他家。”陈二叔指着小路解释,“陈晓冬搞偷鸡摸狗的事,不受村里人待见,他们全家就搬出了村子,自个儿住这边。被警察抓走后,他家里在陈家村更是抬不起头,连夜收拾东西走了,现在那边就一空壳子,别的啥也没有。”
和陈二叔道了谢,他们按着他说的方向,找到了陈晓冬的房子。屋子孤零零一栋,立在穹顶之下,屋前一棵被砍掉的树,旁侧斜伸出几丛新枝,在风中招摇。
久无人居住,屋顶长满了杂草,窗玻璃脏得看不清内里的情形,高冈从地上捡起块砖,对准窗户砸下去。
窗玻璃被他砸出一个洞,里面积了厚厚一层灰,手从洞中伸进去,摸到门后的锁,使力一拧,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叶湑捂住鼻子,不住挥手,屋内的灰尘飘出来有些呛,她只好后退几步,站远了些。
高冈正要进去,忽然脚下一顿,在门口蹲下来。叶湑耐不住好奇,来到他身后,探头看去。
一层细细的灰,均匀地铺在地上,叶湑盯了半天,站直身子,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门口的一把扫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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