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都在发抖，唯有一双手，死死地护在自己的身前，从头到尾未曾离开过。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
手机上苏北茵的电话一遍遍地响着，在空旷的墓园里显得尤为刺耳。
南慕瓷撑着身体艰难地站起来，几乎是一步步挪着往前走。
走到一半，她又转过身，慢慢地挪到霍妈妈的墓碑前，抬起手用湿漉漉的袖子，轻轻地擦去她染在墓碑上的血迹，声音微微哽着。
“霍妈妈，我走了。下次以后，我可能也没机会再来看你了，你在那边，保重。”
暮色一寸寸笼罩了下来。
南慕瓷勉强撑着身体挪出墓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前方还有一段长长的如同山坡般的台阶，她过去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东西了。她想打开手机，却发现手机意外没电了。
四周一片漆黑，整个人墓园里静悄悄一片，空无一人。冷风夹着寒意，一点点从山上吹下来。夜鸟在不远处的地方，发出一阵阵诡异短促的叫声。
南慕瓷咬着牙，克服着心里的恐惧。在黑暗里伸出手，像个瞎子似的蹲在台阶上，一寸寸地往前摸。
下来时，整个后背都湿了。
正松了口气，结果脚下一歪，她直接从最后一个台阶上踩空，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扑去——
第71章 踩了霍钦衍的痛处
嘀！
不远处忽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汽车远光灯一下照了过来。
灯光落在脚边的一瞬间，南慕瓷凭借着身为母亲强大的本能，双手死死地护着小腹，那只已经失去控制的脚硬生生地落了地。
孩子保住了。
她闭上眼睛，劫后余生般吸了口气。
那辆车子已经开到了她跟前，车门打开，一抹高大的身影踩着满地的泥水一路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南小姐。”
戎贺几步到了她跟前，视线落在南慕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和她满身的狼狈上，不由得长长抽了口气，伸手一把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南慕瓷感激地看他一眼，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没事。这么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没等她深想，戎贺就从善如流地回答说。
“是老太太的意思。原本今天祭奠完夫人，霍家要在家里宴客。老太太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非要见你一面。我没找到你的人，半个小时前，才知道你原来”
后面的话，戎贺没说。该是连他也觉得，今天这么大的日子，她南慕瓷却敢一个人来墓碑，生生去踩霍钦衍的痛处，分明就是找死。
南慕瓷苦涩地扯了扯唇，哪怕到了现在，只要她想起男人今天决绝说过的那些话，心里还觉得刀割般一阵阵钝痛。
“谢谢。”
她拉开车门，弯腰坐进车子里。
车门关上，刺眼的车灯一路划开黑暗，朝着霍家老宅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
每年祭奠完霍钦衍的母亲，霍老太太出于感谢，都会在家里招待客人。今天来的，除了霍家的亲戚外，还来了几位和霍家关系不错的外人。
戎贺将车子停在老宅院子里的草地上，绕过去给南慕瓷打开车门，领着她一路往大厅的方向走。
“南小姐，客人都在后院的宴会厅。”
戎贺说着，看了眼她满身的狼狈，好心地提醒她。
“老太太说了，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你现在回去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再过来吧。不然，老太太看到你这样子，免不了要刨根问底。”
一旦刨根问底，就不难发现霍钦衍今天在母亲墓碑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儿。
在母亲的忌日，祖孙俩若是因为她的事情伤了和气感情，挑拨离间这样大的罪名，那些难缠的霍家人免不了要往南慕瓷的身上扣。
南慕瓷明白他的意思，感激地说了声“谢谢”。不敢耽搁时间，一路忍着凌厉的寒意和腿上的疼痛，进了大厅回到原来的房间，匆匆洗了个热水澡，拿出从前留在这儿的衣服换上。
下了楼，她就往后院宴客厅的方向慢慢走去，心头却仍旧满是疑惑。
以往霍妈妈忌日，霍奶奶怕霍家人找她的麻烦，总是想方设法地让她避着躲着，生怕她露面。
但是今天，为什么一定要在这样的场合坚持见她？
一路想着，南慕瓷的脚步刚踏进后院的宴客厅，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南慕瓷。”
第72章 这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霍家晚辈里几个嚣张跋扈的千金小姐挡住了南慕瓷的去路，一个个围在她的身边打转，摆明了就是要为难她。
“南慕瓷，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你是觉得我们霍家没人了，不能把你生吞活剥是吗？”
“你个杀人犯的女儿，害死我姑母也就算了。居然还舔着脸住在霍家五年，你睡得着吗？就不怕我姑母午夜梦回回来找你索命吗？你真不要脸！”
几个年轻的男女你一句我一句地嘲弄着南慕瓷，对她推推搡搡，像是玩弄一只没有灵魂被丢来丢去的宠物。
“这些年若不是有老奶奶护着你，就你这幅样子，早就被我们几个大卸八块好几回了！”
南慕瓷低着头，下意识用手护着小腹，任由几个人宛如拳头般的力量落在她身上，将她前后左右来回推搡，一句话都没说。
这些人都是霍妈妈的亲人，他们在朝她发泄怒气和不满。这种场合，若是她真的反驳或是还了手，那她怕是就更加惹眼，成功变成众矢之的了。
再说，在这些不知真相的人们面前，他们说的并没有什么错。
冷不防的微微侧头，身边立刻有人发现了她临时找出来贴在额头上的创可贴，顿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好玩儿。
“哎呦，这是受伤了？”
话音落，那人毫无犹豫“撕拉”一声撕了下来，连带着额头上被磨破的皮肉血丝，一下子让南慕瓷疼得变了脸。
她咬着牙，伸出手想要抢回创可贴，却被身边的人一下子按住了胳膊。
那人凑到她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
“我瞧着像是磕头给磕破的，怕不是你偷偷跑去给我姑母磕头了吧？来，你再磕头几个试试，让我们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几个人的力气很大，说完话跟着齐齐变了脸，扭着南慕瓷的胳膊压着她就想往地上按。
南慕瓷心里一疼，蓦然红了眼。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可怕的一切，爸爸和霍妈妈要留给她来承受？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柔柔的女声。
逆光处，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臂弯里挽着高挑亮眼的林妙知，慢慢地走到众人面前，看到几个人扭着一身狼狈的南慕瓷不放，微微一怔，下意识出声问道。
“你们几个，这是在做什么？”
南慕瓷费力地仰起脸，顺着那双高定程亮的手工皮鞋往上，笔直的双腿，一路看向男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穿了件黑色立领长衣，光影里，越发衬得整个人凌厉矜贵，高不可攀。
几个人一见霍钦衍过来，当场就有些怯，压住南慕瓷胳膊的手微微松了松。
“表嫂，我们几个就是看不惯她，想给她点教训长长记性。不要觉得老奶奶疼她，她就恬不知耻有恃无恐。这偌大的霍家，以后您才是女主人，哪儿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儿？”
林妙知被人这么称呼，当即弯了弯唇，显然被恭维得心情不错。但还是扫了眼楼上，小声跟几个人说道。
“你们几个，差不多就行了。奶奶就在楼上，要是看到你们这么对她，肯定要生气的。”
她说完，侧头看像身边的男人，轻声问。
“阿衍，你说呢？”
男人的视线落在林妙知的身上，仿佛没看到南慕瓷似的，只淡淡说了声。
“这和我们无关。”
第73章 我还算是男人吗？
他说完，微微倾身过去，将林妙知散落在脸颊处的长发温柔地塞回耳后。抬手将人揽在怀里，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用一种极尽宠溺的声音说道。
“走吧，带你去见见客人。”
林妙知娇羞地点点头，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从南慕瓷的眼前走了过去。
南慕瓷双眼发直地看着那双程亮的皮鞋一步步沉稳地走出自己的视线，一下子弯腰捂住胸口，生生有种被人掐住咽喉，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霍钦衍和林妙知一走，几个围在南慕瓷身边的人仿佛得到了特赦令般，越发嚣张放肆起来。
“姐几个，把她给我按住！”
南慕瓷用双手死死地护着肚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别碰她——”
一道饱含愤怒的男声陡然响了起来。
所有人闻声齐齐往后看去，就见身形高大，隽永秀逸的温城大步而来，几步奔到了南慕瓷的身边，一下子将几个人推开老远，弯腰将南慕瓷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
“小瓷，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南慕瓷红着眼看向温城，心里一整天的委屈和绝望都化成一股浓烈的酸涩，直冲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