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并没有听从她的叮嘱。而现有的证据:小区里的监控,对面楼邻居的证词,他的肢体语言,还被检测出酒精,都对他不利。
丁家早已申明,放弃追究民事赔偿,只追究刑事责任。而且,要起诉的是“故意伤害”,而非“过失伤害”。这意味着量刑的本质区别。
律师说,“目前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可能也要七八年。”
七八年,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爸爸说:“那道围墙对应的人家,甚至整层楼的住户,还有物业,都该作为共同被告。”
妈妈哭:“他们这是仗势欺人。”
一直沉默的许绿筱问:“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律师斟酌了下说:“除非,对方愿意出具谅解书,但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但凡有一丝希望,还是要争取一下。
这天一早,爸爸妈妈收拾妥当,带上价格不菲对方却未必看上眼的补品去了医院。不是第一次去探望赔罪,但一直吃闭门羹。
这一次,东西原样拎回,倒是见到人了。
见到丁宸的母亲,话说得也很明白——“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你为你儿子,我也为我儿子,我们还不如你家,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你求我们宽宏大量,我也想求时光倒流,求你儿子手下留情。”
许爸爸转述了这番话后,就开始抽闷烟,似乎已经接受现实。
许妈妈心有不甘道:“只说是重伤,又没出示鉴定,谁知真假,他们的隐私比我们儿子的命都重要……”
许绿筱一言不发,看向墙上挂钟,带上钥匙出门买菜。
住了多年的小区,很多住户都是老熟人,有两个在花坛边晒太阳的老太太,直言道:“丫头,你可把你哥害惨喽,你奶奶要是还在,还不得心疼死。”
老人家到底还是善良,中年妇女的舌头更毒辣,只需几个眼神和只言片语,许绿筱就猜出自己的事在她们口中发展成几个版本。
许绿筱做了简单饭菜,端到桌上,自己没胃口,去哥哥房间。
朝北的卧室,典型的直男风格,墙上贴满球星海报,书柜里什么都有,就是没几本书。床脚横着两只电镀哑铃,被子随意堆成一团。这一切,昭示着主人离开时的匆忙。
许绿筱盯着那对哑铃愣了片刻,想到丁宸那双比女人都要秀气的手……她叹口气,把床铺整理好,把一个装满烟头的可乐罐扔掉,然后坐到电脑桌边。
哥哥对警方说,之所以会冲动,因看过校园网帖子,有关于妹妹的恶意传言。
可是等她,帖子已经不见踪影。
她仔细查找硬盘,并没有截图或保存网页。
以哥哥粗枝大叶的性格,的确想不到这些。
找累了,连日缺觉的人,伏在电脑桌上睡着,还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小时候,哥哥在家里练颠球,把爸爸心爱的青花瓷梅瓶踢碎了,吓得抓耳挠腮。她出主意,“就说我不小心碰的。”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她拿出一张成绩单,一脸的小狡黠。
结果两人低估了瓶子在爸爸心中的分量……眼见着妹妹也要挨巴掌,哥哥跳出来,大义凛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结果是,一个闯祸,一个撒谎,一起罚跪挨饿。
不过哥哥还是偷了两块月饼,被世人嫌弃的五仁月饼,吃得渣渣都不剩,哥哥拍拍她的头,“以后别干傻事了啊。”
“你也别干傻事了,我还有一招杀手锏没用呢。”
“哭鼻子?”
“嗯,男人最怕女人的眼泪了。”
哥哥老气横秋地教训,“你才几岁,男人女人的,多难听,都被电视剧教坏了。再说了,我也舍不得看你哭啊。”
许绿筱被饿醒,脸上凉凉的,用手抹了下,只摸到干涸的泪痕。
剩下大半的饭菜还在餐桌上,尚有余温,她端起就吃。
妈妈过来,坐到桌边,迟疑着开口:“你和那个丁宸,到什么程度了?”
“外面说的很难听,说你被……不然你哥不会下重手。”
许绿筱接过:“搞大肚子?没有的事。”
最有想象力的剧作家都在民间,在街头巷尾。
她不忘强调:“我哥没下重手,是意外。”
“那别的事呢,有没有被占便宜?或者言语上的骚扰?”
“他们说,打官司咱们没胜算,不如换个思路。”
“咱们是弱势群体,可以利用舆论给他们施加压力,或者直接跟他们谈条件,这种有头有脸的人家,肯定也怕闹大。据说他在男女关系上比较随便,交过很多个女朋友。你也说他伤了头,也许……”
许绿筱抬头,“妈,丁宸他也是受害者。”
许绿筱冲个澡,换上衣服出门。走出单元门,立即有人迎上来,“许小姐,你好。”
来人戴着棒球帽、黑框眼镜,自报家门,什么工作室,是一家自媒体。
“……相信很多人愿意站你们这一边,只要你愿意说出实情。”
她问:“什么实情?”
“你被丁姓富二代纠缠骚扰。”
对方递过来一张名片,“或者你愿意接受有酬采访,要知道现在这种形势下,也只有我们能帮你家伸张正义……”
许绿筱接过,忽然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还能凭借这件事出名?”
对方眼神闪烁,仿佛在判断她是否开玩笑,又或者是嗅到了机会。
“实情就是……”
她把名片一撕为二,扔在地上,“你找错人了。”
然后越过名片,大步走开。
那人似乎骂了句有病,许绿筱只觉得畅快。
这一股子畅快劲儿,一直持续到许绿筱坐上公交车。
作为始作俑者,这段时间她过得十分压抑,活该这位倒霉,撞在了枪口上。
她本打算去医院,可是怕被人盯梢,一直坐到某一站,随着一群大爷大妈下去,在一个新开业的超市门口排了半天队,买了些特价菜拎回来……
当晚,佳妮发来几张图片,“一个学妹存的截图,她是你的粉丝,还替你在帖子里骂过战,这是有人带节奏,故意黑你啊,太恶毒了。”
是那个豪车帖,已经用彩笔圈出几个可疑ID。
许绿筱看完一遍,手微微发抖。
佳妮问,“这个能不能作为证据?换做谁看到自己家人被黑都不会淡定。”
许绿筱会咨询律师,但心里不抱希望。
她们能得到的,丁家未必就不能。但人在悲愤之下,更需要有个出气筒,就像她对那个所谓记者做的。
几日后,许绿筱还是“乔装打扮”,鸭舌帽,口罩,看不出年纪性别的军绿色短风衣,再遇到什么自媒体,干脆冒充同行……
原来早有本地晨报晚报商报等找上门来,都被爸爸挡回去。他说这时候就别再节外生枝,也别把另一个孩子搭进去,别耍小聪明,也别做违背做人原则的事。就算输,咱也要输得起。读书人的风骨在这时候凸显出来,许绿筱觉得老爸气场两米八。
丁宸住的是VIP特需病房,整层楼需要刷卡进入。许绿筱等了又等,终于见到一个三十出头、打扮干练的女人。
对方自我介绍是陈总的特助,她没反应过来,“陈总?”
“就是丁宸的母亲。”
特助女士态度很客气,对关键信息却是滴水不漏。
“涉及隐私,不方便透露,你也别再来了,有什么情况,会通过律师和你们联络。”
许绿筱没理由继续纠缠,只能诚恳地说:“请您转告丁宸,我真的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很抱歉,我错了,希望承受这一切的是我。”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当面跟他道歉。”
回去路上,许绿筱在手机网页上,用丁宸的名字搜索。
这几乎成了近日的例行公事。还是老样子,有几条关于受伤入院,语焉不详。还有些花边新闻,日期都比较早,她直接掠过。
倒是有几条相关信息吸引了她的视线,丁家企业的,旗下一家公司最近要上市,另一家要参与政府项目公开招标,竞争很激烈,对手都是同行或跨界的大佬们。
作为经管专业的学生,即便还没入行,也知道这背后的关系,比看到的要复杂得多。丁宸坠楼,可能引发蝴蝶效应。所以,他家仗势欺人,她家再倚弱卖弱,最后只能是让大众免费看戏,让别有用心的人渔翁得利。
接下来的日子,继续等待与煎熬。
继续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有仍不死心的媒体,还有些问一次多少、包夜怎么算,许绿筱直接回“一个亿”,然后挂掉,屏蔽号码,最后干脆拦截陌生来电……
这一晚刚迷糊入睡时,电话响,她接起后机械地重复道:“不管是采访还是什么,一次一个亿,只接受预付款,谢谢。”
那边顿了下,“我是丁宸。”
许绿筱一下睡意全无,又恨不得掐脸,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又觉得声音不太像他,再看来电显示,的确是“矮冬瓜”。
对方问:“想要谅解书?”
她还在震惊中,怔怔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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