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床上，把脑袋埋进薄薄的空调被里，没一会儿，微微颤抖的肩头泄露了她正无声的呜咽，薄被的一块也慢慢被眼泪浸湿。
大约半小时后，叶晨曦端了一盘水果拼盘上楼。是段艺涵刚才出去买的水果配送上门了，叶晨曦在厨房切好了、摆好了，才端上来给女儿。
她抬手作势敲了敲女儿房间的门，却没等女儿回应就进去了。
段艺涵刚才趴着，无声又克制地哭，哭累了竟然大下午的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敲门声和妈妈的脚步声，她才惊醒一般睁开了双眼，下意识卷起薄被的另一角盖在了干涩紧绷的脸上，还特意翻了个身背对着。
“这么早就睡着啦？”叶晨曦轻声地问。
“……嗯。”段艺涵身子一动没动，只是嘴巴上应了一声。
叶晨曦把水果拼盘放在她桌上，道：“起来吃点水果，你不是想吃水果才出门买的吗？”
“……嗯。”
叶晨曦只当女儿刚醒，声音有点沙哑也正常，并没有想太多，隔着薄被轻轻拍了拍她，就转身出去了。
******
接下来的几天，不管是现实生活还是社交网络聊天软件，段艺涵都没有再和沈皓有联系。
美妆博主“涵宝Apple”也已经几天都没有更新微博动态了。
三天后，段艺涵开学日当天，沈皓按照约定，开车来段家送她去学校。
上午八点，他就到了段家。
叶晨曦打开大门，把人迎了进来，却还来不及注意到沈皓手里提着的两个礼盒，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皓皓你怎么来家里了？涵涵不是说，你们约好八点钟在学校门口见吗？”
这一刻，沈皓分明感受到了来自胸/腔的微微震荡，大脑也“嗡”的一声，像是被抽空了。
现下的这个场景太过相似，熟悉得仿佛曾经的“噩梦”在眼前又重现了一般。
三年前的八月末，沈皓结束毕业旅行，回到家，忽然就联系不上段艺涵了。
当晚十点，他就等不及地跑来段家找她，却被前来给他开门的叶晨曦告知，段艺涵出国留学的消息，并且她都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他却浑然不知。
“涵涵去英国了呀！她都没告诉你吗？”
“皓皓你怎么来家里了？涵涵不是说，你们约好八点钟在学校见吗？”
两次，叶晨曦都是这么反问他的。
两次，沈皓都被问懵了。
沈皓站在玄关，竟然一时都忘记了去回答叶晨曦的问话。
脑袋里，乍然间电闪雷鸣一般，有什么一直都没能想明白的答案好像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
他们之前明明都已经说好了的，今天他会来段家。送段艺涵去学校开学。她不会无缘无故，一声招呼不打，就放他鸽子。
除非……
她是不是生他的气了？
前几天，他们在附近的副食店门口称得上不欢而散。沈皓隐约感觉到了段艺涵的细微变化，但是却又不太确定，因为她装得若无其事一样。
其实不止是她，沈皓回去之后，心里也一直像堵着什么似的，不大痛快。
所以……
段艺涵是真的生气了？
沈皓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如果涵涵生气了，如果她是因为老板娘转述的那声“妹妹”而生气，那是不是代表……
想着想着，沈皓不禁呼吸一窒。
这三天，他没有主动去联系段艺涵，并不是故意的。他忙着收拾新家，忙着挑选和准备送给段彦宁夫妇的礼物，还有……挑选送给涵涵的开学礼物。
他在段家叨扰了这么多天，被妈妈江思菱数落了一顿，说他不知礼数，竟然空着双手就去了。
而且，沈皓心想，他们今天就又能见面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当面讲。
却还是来迟了一步。
庆幸的是，这一次，段艺涵没有再躲得远远的，而是就在他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
“阿姨，对不起，应该是我记错了，我这就去学校找涵涵，”沈皓的心已经飞到三十多公里之外了，他把双手拎着的礼盒递给叶晨曦，“这是给您和段叔叔准备的礼物。”
一边是名贵的清峰仙茶茶叶，一边是包装精美的LAMER护肤礼盒。
叶晨曦嗔怪道：“你这孩子，我们两家人都这么熟悉了，你还跟我见外。”
但她心里明白，这些想必是学姐江思菱交代他的，也就没多推托，高高兴兴收了下来。
叶晨曦一收下，沈皓就连忙道：“阿姨，那我就先去找涵涵了，怕她等久了。”
“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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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七点十五分，段艺涵拎着行李箱，背了只LV nano老花小书包，从楼上房间下来。
她的行李并不多，只带了些护肤品、化妆品和换洗的衣物，其他日用品到了学校宿舍再看要添置些什么。
初秋，段艺涵穿了件oversize的牛仔外套，里面搭了件粉色短袖，脸上化的妆容比较自然日常，头发被看似随意蓬松地扎绑成了双马尾，青春洋溢的少女感扑面而来。
段家夫妇，尤其是叶晨曦，今天特地起了个大早。虽然他们无法亲自送宝贝女儿开学，但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也是要最大程度的陪伴。
女儿昨天忽然改说她和沈皓约好了在学校见面，叶晨曦不疑有他，就只准备了三份早餐。
段彦宁早起惯了，从来就没有什么起床气，但今天看起来脸色却不太好。
他还为了一直无法堂堂正正送女儿开学，特别是还要拜托沈家那小子送女儿开学闹别扭呢。
段艺涵见爸爸颇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她放下行李箱朝他走过去，绕到了爸爸身后，踮脚作势给他捏了捏肩膀，笑容明晃晃地撒娇道：“爸爸，你开心一点嘛！”
段彦宁：“……”
叶晨曦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女儿来哄着他。
段彦宁自己也老脸一红，咳了一声，调整了下郁闷的表情，手心拍了拍女儿正给他捏肩的手背，终究还是担心，“在学校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第一时间就要告诉爸爸。”
段艺涵从他身侧探出一颗小脑袋，笑眯眯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家人坐下来吃早餐，段彦宁喝了口咖啡，想了想，还是语气别扭地问：“沈皓说要送你，怎么不直接来家里接你？他不是从他家出发吗？顺路的啊。”
段艺涵蓦地被问得一愣，掖了掖嘴角，随即开玩笑似的把问题重新抛了回去：“您不是不待见人家吗？”
段彦宁一噎，自知理亏，也就没再提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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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皓前脚刚走，段彦宁就从房间里出来了。他走向玄关，看妻子手里提着一看就是送礼似的礼盒，问：“是谁来了？怎么都不进来坐坐？”
“沈皓，”叶晨曦转身走向客厅，道：“肯定是思菱学姐交代他买这些的，学姐也真是，跟我们还这么客气。”
段彦宁却并不关心这些礼物，哪怕是他爱极了的茶叶，而是一听就皱了眉，反问道：“涵涵不是说，他们约了在学校见面吗？沈皓怎么反倒还来了家里？那涵涵呢？”
叶晨曦不甚在意地回：“沈皓说他记错约定的地方了，这不，他已经去学校找涵涵了。”
“不靠谱。”
段彦宁口中微微指责了一句，就掏出手机给女儿拨去了电话。
做父母的正是担心女儿一个人去学校，招架不过来，他们这才拜托沈皓送送她，照应一下。
这下倒好，沈皓连约好的地方都搞错了，段艺涵到底还是落了单，也不知道她到了学校会遇到什么事儿。
“你瞎操心什么呀？！女儿一个人都在英国生活了三年，会连报道这点小事处理不好吗？”
再说，沈皓照应也是照应今天一天，以后涵涵在学校、在宿舍的日子，还是得她自己去过。
段彦宁并不理会，拨了女儿的电话，那头的女声提示音却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挂断了没打通的电话，忿忿道：“一定是沈家小子在打涵涵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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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彦宁猜测的没错，沈皓一出门，都还没来得及上车，就已经拨通了段艺涵的电话。
他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开车注意路况，一边和她保持通话。
“喂？”
意外的，段艺涵的声音很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没生气，也没放他鸽子，像是他们从来不曾有过约定。
沈皓握紧方向盘，抿了抿唇，克制着心底不断泛上来的莫名情绪，问道：“怎么没有等我？不是说好了，我送你吗？”
“对不起哈，”那端，段艺涵的声音听起来略带歉意，“我是真的不想你来送我，才跟我爸妈撒了个小谎。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现在在哪里？”
段艺涵是上午七点二十五分出的门，她行李不多，出门就打车去了家附近的地铁站，一路坐了快十站，此刻还在地铁上。
“我就快到了，”她看了眼地铁上的标识，又反复强调着，“你真的不用送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