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先走了,你们随意吃。”
有人想叫住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诶!这、这……”
“郑书意是不是哭了?”
“这么多年同学,闹什么呢。”
“跟出去看看吧。”
——
郑书意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走路的速度,踩着高跟鞋也忍不住两三节地下台阶。
她走得很急,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就出了细密的汗,却越走越快。
直到推开酒店大门,看见时宴就站在喷泉边。
孑然一身,却让郑书意突然有了安心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的“安心”,反而像一块石头重重压在郑书意心上。
这块名为“安心”的石头里,挟裹着更多的复杂情绪。
有那么一刻,郑书意的心揪在了一起。
违背了自己初衷的念头在胸腔里爆发。
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风雨兼程赶过来的人是你。
她站在那里,虽然不出声,可是满脸都写着委屈。
时宴不知她心里正在进行天人交战,抬了抬眉梢,两步上前,朝着台阶上的她伸手。
郑书意看着那只手,指尖微微发颤,没来得及思考,就紧紧握住。
随后,她皱着眉,另一只手也攀了上来。
时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任由她挽着自己,带她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司机连忙下车,为他们打开车门。
上了车,郑书意还是一言不发,却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
时宴上下打量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参加个婚礼都能被人欺负,白长年龄。”
郑书意:“……”
她抬头,眉头紧蹙,瞪着时宴。
“瞪我干什么?”时宴偏了偏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欺负你的人是我吗?”
郑书意几欲开口,话在嗓子眼吞咽好几次,最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她缓缓转头时,却发现酒店门口站了不少人。
岳星洲、秦乐之、陈越定,还有两三个同桌的人。
他们站在那里,表情各异,显然是出来有一会儿了,刚刚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
时宴随着郑书意的目光看过去,落入他眼中的却是岳星洲。
他皱了皱眉,眼神沉了下来。
而身旁的郑书意却已经降下车窗,直勾勾地看着秦乐之。
她吐了口气,收起自己刚刚委屈的神色,讥笑着伸出手,朝她勾勾手指。
“看什么呢?见到长辈不过来打招呼?”
时宴轻轻地睇了郑书意一眼。
而那边,秦乐之如坠冰窖一般,脑子里嗡嗡作响。
怎么会……她怎么会跟时总……
秦乐之眼神飘忽,不敢去看时宴。
可是……
她目光再落到前排,驾驶座的司机也是诧异地看着她。
长辈……?
郑书意她什么时候知道她跟司机的关系的?
秦乐之看了一眼司机,又瞧见郑书意那嚣张的表情,终于慢慢懂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知道她是时宴司机的外甥女,所以等着高高在上地羞辱她。
可是……
秦乐之往时宴那一瞟,瞧见他那具有压迫感的眼神,后背一阵发凉。
脚下像灌了铅,却还是一步步走过去。
她不敢不过去。
待她走了几步,还没反应过来情况的岳星洲才恍然回神,立刻跟了上去。
不过十来米的距离,秦乐之在车前站定,脸上的表情已经挂不住,却始终开不了口。
直到司机探出头来,一脑袋雾水地问:“乐乐,你怎么在这儿?”
秦乐之面如土色:“小舅舅,我、我来参加婚礼……”
正一脸跋扈的郑书意:?
她脸上的表情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剧烈变化,一脸愣怔,久久回不过神,一寸寸地转动脖子,看向司机,试图用尽大脑的所有容量来理清这段关系。
半秒后――
我日????
叫谁小舅舅????
司机才是你小舅舅???
与此同时,追上来的岳星洲正好也听见秦乐之那声“小舅舅”。
他另一只腿都还没收,就僵住了。
小舅舅?
他迷茫地看着秦乐之和司机,又机械地转头去看郑书意,回想起她那天说的话。
半晌,岳星洲一脸疑问地开口:“小舅妈?”
郑书意瞳孔地震,一口气没提起来,差点当场窒息。
“谁是你小舅妈!!!!你他妈别乱叫人啊!!!!”
她腿像弹簧一样蹬了一下,整个人猛地往车座里面一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一个人的手。
下一秒。
郑书意怔怔地回头,对上时宴的目光,脑子像被重物砸了一下,“砰”得一下炸开。
你不是她的小舅舅吗??
怎么变成了你司机???
时宴看见郑书意呆滞的目光,很是不解,掀了掀眼,“这些人是谁?”
郑书意连眼睛也不眨了。
我也想问你又是谁???
你不是她的小舅舅吗??
我这几个月到底在干嘛????
在郑书意满脑子问号打群架的时候,时宴看了一眼四周,目光淡淡地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郑书意身上。
她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时宴感觉到她的手冰凉,稍微用了些力,安抚性地捏了捏。
郑书意却又像个弹力很好的弹簧一样抽开了自己的手。
看着时宴,呼吸凝滞。
玩球了。
第三十九章
以这辆车为中心,方圆一米内,光天化日之下,空中像突降一个无形的真空玻璃罩。“哐”得一下,里外变成两个世界。
“玻璃罩”外天朗日清,里面却连空气都被抽干了。
处于玻璃罩里的人,除了时宴,各个都被突如其来的碰面打乱了呼吸节奏。
司机看着秦乐之,秦乐之看着郑书意,郑书意看着时宴,而岳星洲连自己该看谁都不知道。
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
大概只有时宴还能顺畅呼吸,正常思考。
正因如此,当郑书意发现时宴有想要探究此刻情况的意思时,她头皮一阵发麻,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完蛋。
自己的小命要交代在这儿了。
可她张了张嘴,嗓子却像被人扼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所散发的死亡气息已经明显到陈越定都能看出来了。
作为东道主,他完全没看懂此刻发生了什么,却也不能袖手旁观。
刚刚出来的时候听老同学说了一嘴郑书意和秦乐之那一档子事,他只觉得脑仁疼。
现在又看见几人聚在一起,他不得不上前缓和一下场面。
隔着车窗,陈越定说道:“书意啊,那个……今天不好意思,我这边照顾不周,没能安排好,实在不好意思,我……”
“啊。”郑书意的神思终于被陈越定的声音拉了回来。
眼神却还迷离着,半晌才找到聚焦的地方,“没、没事,应该我道歉才对,在你婚礼上闹了不愉快。”
时宴视线越过郑书意,无声地在两人之间逡巡,随后落在陈越定身后那群围观者身上。
婚礼上闹了这么一出,有些好奇的人跟着出来看热闹,自然也有知情人充当着解说员的角色。
“不太清楚哇,好像是那个黄色衣服的姑娘说车里那个姑娘插足人家婚姻,给什么高管当情妇,把人家气得当场就走了。”
“是车里那个男人吗?”
“那肯定不是啊,人那么年轻,怎么可能?”
“现在哪儿闹什么呢?”
“没闹吧,估计人家正牌男朋友出现了,搞了个乌龙,现在尴尬着呢。”
“噢哟,那这怎么收场啊?这种事情要是我,得撕烂那些人的嘴吧。”
吃瓜的人想着或许有知情人听见了可以来掺和个三言两语,所以也没避讳,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
被时宴听了个大概。
而当下,郑书意还在跟陈越定说话。
陈越定头往车窗里探了些,眉头紧蹙,压低声音说道:“我真没想到她会当面给你泼脏水,我这跟她也不熟,实在是对不起,回头我一定单独给你赔罪。”
完了又看一眼时宴,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
“啊,不用不用。”郑书意连连摆手。
陈越定作为新郎,其实也是今天的受害者,郑书意怎么可能让他赔罪。
“就是个误会,又不是你造成的,算了算了。”
可是她刚说完,身后却响起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
“算了?”
时宴抬手,绕过郑书意的后背,搭在座椅上,侧头看向窗外的秦乐之,“给我的人泼了一身脏水,就这么算了,问过我了吗?”
他这句话,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果。
比如秦乐之和司机一听,后背瞬间发凉。
而郑书意一听,却倏地绷直了背脊。
哥、大哥……别说了……您什么都不知道就别掺和了。
秦乐之心提到嗓子眼儿,凛冽寒风中,额角竟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时宴或许不认识她,但她可非常清楚眼前这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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