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放好笑地无声抖肩,又趁着她转身的时候,迅速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舒念回头看到的,又是那个因为幼时父母反对,热爱画画,一把高龄也不放低对自己要求,准备重拾绘画技能的,对艺术真诚、期待,且向往的纪放。
并且这位勤奋好学的纪同学,还以一种从下往上看着她的角度,笑眯眯地等着她。
一种比仰视看他,更好看的角度。舒念:“......”
小姑娘递给他一支铅笔,又替他夹好新的画纸,然后说:“先练线条吧。”
纪放从善如流,点头。
然后听着“舒老师”和他耐心讲解,怎么用食指和拇指捏铅笔,怎么用大臂带动小臂拉线条。还给他做了几遍演示。
纪放也就上过学校里的美术课,趴在课桌上瞎鸡儿涂画画本的那种。况且他小时候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骑射馆里拉弓射箭不比这个香?
不过这会儿,他是勤奋好学的纪同学,当然不能给老师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于是在小姑娘靠近他,闻着她身上浅淡甜香,神思不断飘移的空档,纪放捏着铅笔,画出了一根歪出天际的——直线。
纪放:“......”
舒念:“......”
纪放就很不服,明明看舒念唰唰唰几笔,横的竖的斜的各种角度的直线,都很轻松的样子啊。
于是深呼吸,再接再厉。
然后就得了半张纸的,歪出银河系的——直线。
“你别急,”看着一脸挫败的纪放,舒念好急啊,倾身过去,捏着他握笔的手,想让他顺着自己的力道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大臂带动小臂”,“你用力方式不对,你试试......”
半截话没说话,舒念倏地一顿。因为纪放的手也顿住了。她完全扯不动。
舒念眨眨眼,眼神在自己“强迫”捏住他手的位置停顿了两秒,接着缓缓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纪放的脸。
纪放抬睫看着她,瞳仁里的光细碎,呼吸压得和她一样轻。只是这个姿势,离得实在近,舒念能闻见,他连须后水都是雪松调的。混在温温热热的清浅呼吸里,灼得人耳朵尖尖发热。
咻地松开纪放的手,舒念起身,弹开半步,挠了挠发热的脸颊看着自己的脚尖,嘀咕道:“没事,刚开始都这样,你练一会儿吧。”
纪放也偏过脑袋,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缓了缓,才恢复正常,然后用了平时说话的声调问她,“念念,你每支铅笔上都有个‘栀’字,是......妈妈的名字?”
舒念一愣,迅速从刚刚的混沌混乱状态回神,抬头看着纪放,点头说:“嗯。”
舒念笑了笑,倒是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我妈妈的习惯,小时候跟着她学的。她还教我篆刻来着。”
纪放愣了愣,看着小姑娘脸上的神色,明白了。对父母的事,她似乎挺乐意谈的,并不避讳,于是顺着舒念的话问:“所以你还会刻章?”
“嗯,”舒念点点头,“不难。小时候力气小,我妈妈就拿木头给我练。”
纪放来了兴趣,暗示性非常明显地试探着问:“那你觉得,什么石头的印章,比较适合我?”
有良心你就赶紧说刻了送我一个啊。纪放心想。搓搓手,美滋滋。
舒念眨眨眼,想了想,说:“寿山石?”
“为什么?”纪放抿弯了唇角问她。
笃定地想,小姑娘大概是要说“此石质地莹润,细腻温泽,特别符合你的气质”这一类的话,结果——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舒念挺正经地说,“寓意挺好的。”
纪放:“......???”不是,等等。刚那么好的气氛,就这么白瞎了??你特么现在和我说这?这?
老子就比你大了两岁好吗?!不是七老八十啊我摔!!
作者有话要说: 纪放:是你逼我搞事情的哦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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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有个不成熟但大胆的想法。那个,大家手上有没有那种,就是晋江特有的,每月初定点放送,每月底离奇消失的神秘液体,可以洒向我~~~蟹蟹!!! (放放抱着他科技兴国的机械臂,和善地望着大家
第26章
舒念说完那句寓意极好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就看见纪放原先弧度完美的浅笑,有一丝丝崩裂的痕迹。
眨眨眼再仔细一看, 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纪放起身,笑了笑,抬手到她脑袋上方。
“……”自己又哪句话得罪他了?舒念抬睫看着他遮住自己视线的掌心,做好了又要被压脑袋的准备。
结果, 纪放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 温声说:“不打扰你了,你先画吧。我去二楼书房,处理点事情。”
处理一下自己崩溃的心情。
“哦。”舒念点头。脑袋后面的揪揪松松散散地跟着颤颤巍巍。
纪放视线在她的揪揪上一落, 偏头, 斜着身子稍俯到她身侧,捏着她挽在头发里的铅笔转了转, 然后顺势一抽。
预想中的那什么,一头柔顺如瀑布般的黑发倾泻而下的唯美画面, 并没有发生。
舒念揪揪挽得松,本身发质也好,倒也没有尴尬成抽出铅笔, 揪揪还团成一个球下不来的神奇局面。只是长发打着没有规则的卷儿, 零零乱乱地松下来,铺了半身。有几缕还很不服气地戳在毛绒外套的帽子上。仿佛在嘲笑纪放:叫你手欠,傻了吧。
舒念:“……?”
纪放:“……”童话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看着小姑娘一脸懵逼到眼睛微眯,抿唇抿出小梨涡,一脑袋问号求给个说法的样子, 纪放终于缓了刚刚被嫌弃“年纪大”的郁闷。轻笑出声,抬手,又故意揉了揉她的发心。揉得她一头长发更凌乱了。
然后笑着温声道:“怪可爱的。”
舒念愣了愣。对他这种正儿八经夸人的样子,有些……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觉得脸颊有点点热乎。
收回向纪放讨要说法的眼神,舒念垂了点脑袋,抬手用手指给自己理起了头发,不理他。
眼睫下面,纪放伸手捏着自己挽头发的铅笔晃了晃,话音带笑地说:“这支也送我吧。”
“?”舒念抬头看他。
“你不是说,”纪放一脸翻旧账的神情,微挑了瞬眉眼看着她,“这型号挺适合我的么。”
“……?”舒念垂睫,看了眼铅笔末端明晃晃的“2B”,就也不是很懂,这人为什么要上赶着往这上面靠,然后抬眼,挺同情地看着他,“哦。”
纪放看着她的眼神,笑着“嘁”了一声,转身出了画室。
结果刚到二楼走廊,就接到了周枳意的电话。
“妈,”纪放接通,问,“怎么了?”
这回,周枳意倒是一改常态,在电话那头吱唔了半天,都没切入正题。
纪放就很纳闷,边走进书房办公桌前坐下,边笑着问:“妈,你有事儿就直说吧。”
周枳意闻言,清了清嗓子,并且压低了音量才问:“你这会儿一个人待着呢?”
“?”纪放挑眉,“是啊。”
“哦,”周枳意稍稍提高了一点音量,“听说,你们半岛三楼的房门坏了?”
纪放愣了愣,才想起来,这边装修时候,全屋定制的那家公司是亲妈朋友开的。
周枳意见他又不说话,咳了两声,解释道:“我准备重新改一下家里的衣帽间,才叫人家来家里的。正好聊天的时候说起来,才知道这事儿。我可没故意想知道啊。”
“啊,是。”纪放听她这么一说,也没想瞒着,本来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件事儿,于是说,“我踹的,怎么了?”
周枳意:“……”居然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目无法纪。
叹了口气,周枳意艰难地说:“我也不问你之前是用了……用了什么特殊手法了。”
言下之意你丫的到底用了什么《刑法》不允许的手段,这会儿婚都结了,我也就不翻旧账了。
一脑袋问号不是很懂的纪放:“……?”
周枳意见他不说话,觉得这绝壁是他理屈词穷的表现啊,于是语重心长,“但是婚内那什么,也是犯法的啊,儿子。”
纪放:“???”不是,等一等。他到底做了什么,他就又手段特殊,又违法了?他怎么不知道??
纪放的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问起,听在周枳意耳朵里,就是进一步落实了“罪证”的表现。
摇头叹气,周枳意隐晦地暗示道:“有的时候,有些事情,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一下。不要麻烦别人,好吗?”
纪放:“…………”
周枳意挂了电话,觉得自己也太难了。居然还要提醒儿子这种事情。哎,看来普法教育,真的任重道远啊!
别说周枳意觉得难,纪放才是真的懵。简直要被亲妈气笑了。甄楠那名字让给他算了。
这一个个的,到底都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这会儿真是挺同情又理解《横刀》里那个反派的。你们再这样,我可真的要黑化了啊。
无语地轻舒了一口气,纪放拉开书桌的抽屉,把舒念又“送”给他的铅笔,搁到了原先那支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