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放无语地偏头看他,“……”
“阿放,”坐在转角沙发那儿的任清识,为了人家的清吧别开业第一天就发生什么惨案,及时开口叫了他一声,然后顺手把放在他和曲鸣中间的西装外套拿走,“坐这儿。”
纪放压着那点烦躁,过去坐下。
阮姝见纪放进来,就踩着吧台凳的细杠子,细白长腿错落着轻点,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小裙子的裙摆还跟着动作飘了飘。要不是遇上纪放这种看着绯闻满天,实则死撩不动仿若木雕的,还真让人有点心猿.意马。
“阿放哥哥,新婚快乐呀。”阮姝走过去,本想顺势坐到纪放身边,结果曲鸣比她动作还快,拿着杯特调往纪放面前一搁,稍稍一挪,就让自己和纪放之间,连个啤酒罐儿都塞不进了。
“……”脚步一顿,阮姝只好坐到了任清识边上,然后探着大半个身子问,“念念姐姐呢?”
纪放回甄楠的那句,在场有耳朵的都听到了。甄楠也不知道她再问一遍有什么意义。任清识眼梢在镜片后微挑,倾身往桌子上拿了杯喝的,然后维持着那个动作没动,完美挡住了阮姝的视线。
阮姝:“……”
“是不是看了网上那些不好的言论不开心所以没来呀?”阮姝干脆弯身,手肘支到膝盖上,掌心托着侧颊歪着脑袋,势要越过任清识的严防死守,善解人意道,“其实姐姐不要乱想呀,阿放哥哥既然会娶她,就不会在意她的长相了呀。要不要我替阿放哥哥给念念姐姐解释一下?毕竟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比较好沟通嘛。”
知道纪放要结婚的消息,阮姝不是没在家里砸过东西。又想起那天在餐厅里遇到的,戴着帽子不说话,纪放对她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就更加奇怪纪放怎么会同意结这个婚。结果叫人一查,那个没看见长相的女孩,就叫舒念。
阮姝想得很简单。纪放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虽然没长歪,可脾气也从来算不上好。这性格要让他勉强娶个不喜欢的女人,除了能用恩情压他,她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而纪放到现在,别说是婚礼没让人参加。连朋友聚会,都没把舒念带出来。男人嘛,都要面子的呀。除了是老婆太丑,还能因为什么呢?
“……”任清识服了。收回不舒服的坐姿,让她自讨没趣去吧。
“管好你自己吧。”纪放捏着曲鸣递给他的特调,冰冰凉凉的触感贴着指腹,也没端起来下口。
阮姝:“……?”
本来心气儿就不顺,纪放的嘴毒技能直接拉至MAX,“丑的都有人要了,你也该好好反思反思了。”
这话一出,连一向喜怒不辨的任清识,都气音似的轻笑了一声。
“阿放哥哥,你真会开玩笑。”指甲尖尖掐进掌心里,阮姝僵着脸勉强笑了两声,起身掖了掖裙摆,“我朋友还在下面等我,我就先下去啦。”
“姝姝再见啊。”甄楠嘻嘻哈哈地和她挥了挥手。
见纪放眼神压根没往自己这儿,垂着眼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指间就捏着那杯曲鸣递给他的特调转着玩儿。
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耀着点微弱的光,分外碍眼。收回视线,阮姝对着甄楠笑了笑,“拜拜。”
转身出了他们的卡座下楼,脸色和踩在木质楼梯上的鞋跟声一样沉。
今晚受的这点气,她不敢算在纪放头上,还不敢算在舒念头上吗?
呵,丑八怪还好意思占着纪家儿媳妇的位置。那就让大家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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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楠的朋友知道纪放来,特意上来寒暄了会儿。纪放喝了两杯,借故明天还有事,就叫人接他回去了。
纪放到家的时候,也才十一点多。他走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全开着,亮得晃眼。这会儿到了院子里,倒是只看见客厅落地窗后面,半掩住的窗帘里,透出点浅淡暖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点酒精的作用微醺了心,让人生出点夜归也有人留灯的错觉来。
纪放出门后,舒念虽然一脑袋问号,不过为了之前立的flag,还为了给那个可怜的黑化崽,留个不那么意难平的好结局,还是把番外要怎么圆想了个大概。
明天有课,舒念给平行番起好草稿就收了工。以为纪放不过了零点不会回来,反正家里没人,她洗完澡就只套了身睡衣,又裹了件毛茸茸的居家服,就下楼准备泡奶粉。
屋子里空荡安静,舒念泡完奶粉,也不急着喝,小心端到厨房吧台边,撑住凳子坐上去,然后支住下颌,听着吧台顶上垂下的吊灯里的电流声发呆。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小习惯,像是有记忆以来就喜欢这样。很小的时候,还得让赵南栀替她泡好,把她抱到家里的吧台凳子上坐下,然后慢慢悠悠晃着两条小短腿,等到杯子里的奶粉温得差不多了,再捧着杯子一口气喝完。然后张着两个肉乎乎的小手,超自豪地说一声:“妈妈我喝完啦,抱!念念要下去啦!”
赵南栀从不嫌她事多,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再把她抱起来,还得在怀里宝贝一会儿,才把她放到地上。惹得舒林繁总是笑说,这个前世的小情人是来跟他抢老婆的,小棉袄她有点漏风。
回忆朦胧得像这晕黄灯光。
纪放开门进去,看见左侧里厨房有灯,却没什么动静,没上楼,下意识地就朝那儿走了过去。
还没进去,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小姑娘眼里有光,斜斜支着侧颊,脚尖松松趿着居家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着。看见他走过来,还下意识地缓缓眨着长睫,抿弯唇角笑了笑。
他也知道小姑娘不是在对他笑,眼神飘得那么远,视线也没有落在他身上。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个笑,却还是熨得人心里一阵发烫。
纪放顿住脚步,站那儿看着她。
“……”舒念看清来人,也跟着一怔。她这是发呆发得,连纪放开门的动静都没听见吗?
脚尖上趿拉着的居家鞋,也因为她没接着晃悠,“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两人同时回神。舒念侧身,撑着吧台,想跳下来重新把居家鞋穿上。结果,纪放倒是比她动作快。
“行了,你坐着吧。”纪放弯身,替她把鞋子捡起来,然后屈膝蹲下,伸手就想替她套上,又挺嫌弃地说,“就你这爬上爬下的,我看着也挺累人的。”
感觉有被内涵到身高的舒念:“……”
舒念平时在家,要到喝完奶粉上楼,刷完牙才换睡衣睡觉。今天还是头一回穿着睡衣出现在纪放面前,莫名就有点别扭。
脚往后一缩,舒念垂手轻声说:“给我吧。”
纪放见她的动作,轻嗤了一声,抬睫看她,“又不是没穿过,别矫情。”
满脸写着:要不要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舒念:“……”想起先前故意瞒着他,她就是“舒念”这回事来,还是有一咩咩小心虚的。动作顿住,没再作声。
纪放说完,也没再给舒念开口的机会,捉着那截纤细的脚踝,替她套上鞋。瓷白晕了暖光,色如脂玉。纪放偏了视线起身,状似随口问了句,“怎么连袜子都不穿?”
那一小截脚踝,凉得跟夏天特意站到冷气下面吹过一样。才十一月初的天气,也不至于这么冷吧。
舒念没说话,重新套上居家鞋的脚踩住吧台凳的横杠,稍稍转身,避开直面纪放,悄悄抬手,捏了捏耳朵。她总不能说,我以为你回来还早,以为喝完就能上去,就随便套了身睡衣,没穿得那么正式真是对不起你了吧。
纪放见她不说话,也没再强求答案。同一屋檐下住了一个多月,也知道这人的脾气了。小姑娘不想回答你的,你就是气到自伤肺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伸手摸了摸她的玻璃杯,说:“赶紧喝吧,都要凉了。”
“嗯。”舒念应声,端起杯子一口气干掉。
然后撑着吧台和凳子,准备下来。纪放见状,又伸手扶了她一把。蹭着她毛绒绒的外套袖子。软软绒绒,还软乎乎的。带着点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清新甜香。
“你……”纪放咽了一口,托着她袖子的手没松开,反而鬼使神差地抬了右手,伸出食指,点住她眉心。
“……?”舒念被他弄得怔愣。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仰起脸看他。
纪放垂着眼睫背着光,眼里也看不出情绪。虽然平时瞧着不太着调,倒是很爱干净,身上的味道一直清爽。就算是之前沾了点烟草味的那回,舒念也没觉得难闻。现在人就在身前,舒念闻见他身上浅淡的酒气。混着点橘子香果味的那种,有点馋人。
纪放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点在她眉心的指尖,也就只剩了柔软温热的指腹。指尖的温度还有些高,像是,想在她眉心烫个戳。
看着小姑娘眼里的茫然和一瞬的软乎,“你”了半天,纪放终于说:“你怎么穿得跟个熊似的?”
舒念:“……”这人管得真的好宽啊。
纪放偏了视线松手,那点温热的触感也挪开她的额头。舒念也没和他计较,踏出厨房,见他还站着不动,指指电梯的方向问:“你不休息?”